毫无疑问,Dr. V觉得,《信条》可以说是最近热度评分双双领衔的电影了。

它集齐了诺兰电影的标准元素,演技在线的John David Washington、Elizabeth Debicki和Robert Pattinson,无限烧脑的“时间钳形行动”剧情。

戏内戏外,接连引爆社交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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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电影本身,作为时装编辑的Dr. V,很难不注意到一个被大众忽略的细节。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男主与Michael Crosby爵士就餐时的情景吗?

饰演爵士的Michael Caine儒雅绅士,看着特意换了西装的男主风尘仆仆赶来,头也不抬继续吃薯条,轻描淡写地说——

“你最好换一套定制的高级西装,凸显有钱人身份。”

而男主与艺术鉴赏家的女主会面时,也被女主当场戳穿——

“你平时不是穿这样的衣服吧。”

两人敏锐的嗅觉不禁让人意识到,真正的顶豪阶层,果然能从“穿着”一秒识破他假扮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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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衣着只是表面。这一看似随意的情节,恰隐藏了某种阶级鄙视链——他们用品味辩清身份,以对财富的认知划分圈层。

正如作家、文化批评家保罗·福赛尔在分析社会阶层的著作《格调》中写下的:“区分这些阶层等级的绝非只有财富一项标准,因为谁也不会确切知道你这方面的情况。与金钱同样重要的因素还有风范、品味和认知水平。”

除此之外,书里也描写了关于不同社会等级之间的分异。

那么,真正的上流社会究竟有什么样的特质?

Take It Easy

事实上,男主的尴尬,在于他的刻意。

当他假装富豪时,特意挑选了一套新的Brooks Brothers西装,但这个中端品牌的选择明显并不合适,参照Michael Caine穿高级西装的样子,保持着一贯的英国绅士做派,严谨、一丝不苟。

与此相反的是反派,也是真富豪萨特的穿衣风格——随意、舒适、松垮,甚至不系扣子。

他的衣服远不是那种规整到无懈可击的西服套装,这是因为,他已经完全不操心自己是怎么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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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为艺术品鉴赏家的女主,也多以干练的商务装与简单的碎花裙为主,没有在穿着上营造“富人感”,重点反而在她的配饰上。

这一点,在福赛尔论上流社会的书中得到验证:“衣着过新,或者过于整洁,也表示你的社会状况不太稳定。上层和中上阶级人们喜欢穿旧衣服,似乎在告诉别人自己的社会地位丢得起传统尊严。”

“高级西装”在此处,即是阶级象征,但往往也会成为戳破伪装的利器。

全球最年轻的巨富扎克伯格,一件T恤走天下。

特朗普家族成员们的聚会照,就都是一些舒适的基本款。

他们无处不传达着(或是至少试图营造出)对钱不屑一顾的态度。

还记得展现阶级分化的电影《寄生虫》吗?它对上流社会描写的严谨,在服化道上就颇费心思。

比如女主人的衣帽间是清一色爱马仕铂金包,日常穿搭也相对低调,大气温婉的素色,但质感高级的真丝成为她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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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IT行业的科技新贵朴社长,则多穿半职业装,领口处的细节也非常随意。

这种简约但精致的穿衣法则,也暗暗证实男女主只是新富,跟老钱依然保有差距。

电影的造型师也坦言,设计的时候,他们侧重于实现与富人家庭氛围符合的摩登潇洒的气质。

试图改变品味跻身上流社会的例子其实不在少数,但大多停留在“新富”阶段。

比如之前的现象级爆剧《三十而已》,顾佳在融入富太太圈时,曾因背Chanel包包被嫌弃,而平时买都买不到的Hermès铂金手袋,被太太们随意丢在地上。

——在她们眼里,顾佳不是和她们同级别的人。

名流包袱重如卡戴珊一家,也会在穿着上极力精致,身体力行地为各种奢侈品代言。

再对比老派富豪们,他们便不会在穿着上如此精细,反而一贯Take It Easy。

他们不追赶潮流,因为潮流会以他们为风向标。

比如曾创造“Sprezzatura”风格的已故菲亚特集团董事长Gianni Agnelli,穿衣向来随意,歪掉的领带,有意无意的牛仔风,这就是他自成一套的绅士品格。

正如达格拉斯·萨瑟兰在《英国绅士》中解释的:“绅士可能会将自己的外套穿到磨出线,而且能让你看出来他故意这样穿。”

“但哪怕最不挑剔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件上衣出自手艺不凡的裁缝。”

古风崇拜

看完保罗·福赛尔的《格调》,会发现他的核心观点:“经济能力决定品味。”

富人的世界里,几乎处处存在等级排行。

而顶豪们的品味,大多非生活习得,而来自于家族传承,并且大多世袭同一套古风崇拜。

这一“古风”运动,贯彻到穿着上,体现的是保守。

《信条》里的萨特和凯特,穿着偏向简单不出错,也是富豪们保守的特性。

英剧《唐顿庄园》的造型师就曾表示,该剧贵族服装基本是高级定制。

除了主要向服装商Tim Angel租用爱德华时代的二手复古服饰之外,男性角色的西装基本上都是以仿制、再定制为主。

拿大表哥的穿衣风格来说,从燕尾正装到黑色风衣,看着普通,但做工非常讲究,每一个细节都由年资已久的工匠精心设计,任意一件衣服领口的宽度都精确无比。

造型师们深知对这样厚重的历史剧来说,服装不论喧宾夺主,而在“高级定制”。

贵族们的传统延续到今天,则演变成“定制”的推崇。

美国强生集团的贵公子,身家180亿美元的Jamie Johnson曾制作纪录片,采访了包括特朗普女儿Ivanka Trump、巴菲特孙女Nicole Buffet等在内的顶豪们。

前来拍摄的富二代们,一个比一个随意,纷纷表示:我爸我妈从出生就有豪车豪宅,继续收集这些并不会让我开心。

是的,奢侈品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也许时尚圈每年两次的巴黎高级定制时装秀才能体现他们的价值。

在上层阶级眼中,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即有意要拉开自身与其下阶级的距离,保持旧贵族生活方式,塑造某种文化特性。

因为顶层阶级的地位牢固,很多时候不需要用名牌来证明身价。随之,他们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培养生活态度和喜好上。

比如对英国贵族来说最重要的运动:马术。既彰显身份地位,又促进家族间社交,时至今天,大部分的Old Money,都拥有自己的马场。

有评论家分析英国贵族盛行赛马运动的原因,认为在观看的过程中,他们会享有优越感。

Jamie拍摄纪录片的开头,就是公子们骑马出场。他们略带惊讶地说——

“我以为谁家都有马和马车。”

前段时间火爆全网的《三十而已》,也有女主让刚上幼儿园的儿子学马术的情节。

这是最快打入富豪圈的方式,类似的运动还包括击剑、网球、打猎等。

毕竟这一类富豪运动,保守而实在(起码在富豪圈子里)。

所以,只要留心一下富豪们的喜好,通常可以很公正地估算出他们的阶级属性。

这种属性,是铭刻在他们灵魂里的,潜移默化形成的“贵族共识”,即对传统的崇拜。

另一方面,这种传统又成为一种地位的象征,象征着贵族们拥有可以掌控时间的自由,并以此不断强化自己的阶级价值观。

尤其是在阶级分化明显的英美,他们对物质生活的刚需并不是第一位,如何将时间精确地应用到传播家族地位上。

这,才是首要工作。

无用主义

当从古风崇拜的传统中继续往前延伸,就到了抛弃物质上的“有用”,追求精神富足的“无用主义”行列。

《信条》中,萨特掌握着庞大的军火生意,凯特则钻研稀有艺术,为萨特打理和鉴定艺术品,掌握着家族中涉及艺术品交易生意。

而凯特一开始就如此信任男主,是观察了他手上戈雅的画,即便是赝品,但能提供这样作品的人,绝非普通人。

凯特非常享受这一行业,可以随意鉴定艺术品真假,并适时谈论自己的艺术品俱乐部。

尽管她工作的深层内容,是让资金通过拍卖行和艺术品交易,彻底让丈夫完成身份洗白。

因此,诚如福赛尔所说:“中上层是一个有钱、有趣味、喜欢游戏人生的阶级。”

他们中的部分财富,除了继承于传统的地产、法律等行业,还通过艺术品买卖等得来的。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富人们的另类兴趣,集中在历史、文学、建筑和美学品味等方面。

他们不需要过于实用的知识,只需要将最能强调身份的,摆在最重要的位置。

纺织巨头Milliken后代公爵Cody曾说过,与其花时间学习,不如去裁缝店与裁缝聊几个小时扣子与缝纫方式。

所以,念时尚专业,跟贵族裁缝学习,再用所学一套巩固自己的品味,才是他的人生目标,这也是一条富豪的“无用主义道路”。

同样,Jamie Johnson生下来拥有一切,他的父亲,强生集团的掌舵人闲到空暇时间都用来学画画。

他对Jamie的要求是——你可以尝试拍电影,或者去大学搞研究,再不济你收藏古董书解闷。

同理,《唐顿庄园》中有个情节能引起全球剧迷的讨论:仆人们把报纸摆上桌之前,会贴心地拿熨斗熨一遍,原因是贵族们认为油墨会弄脏他们的手。

这一看似荒谬的举动,也恰证明,上层阶级追求某种“无用的精致”。

但人的生活品味一旦形成之后,很难再发生改变。

所以与贵族们从小有意识的熏陶训练不同,努力向上的阶层也在不断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也是某种价值投资,人们可以由提高自己的生活品位来改变社会地位,其实反过来也成立,富人们常通过社会地位来改变生活品味。

他们既可以花费时间,又可以用金钱购买时间和品味,做着目的性不强的工作,并自豪地称它为消闲。

福赛尔在《格调》中说:“顶层,一个看不见的阶级。他们的钱来源于继承遗产。他们曾经喜欢炫耀和挥霍、后来,他们在媒体、大众的嫉恨、慈善机构募捐者的追逐下销声匿迹了。”

人际关系至上

法国后现代大师罗兰·巴特曾被问到闲暇时间该用来做什么,他简单地回答道:“读书,写作,喝酒(当然是葡萄酒),和朋友们交往。”

在他的人生词典里,人际关系放在实现富足之后。

这一准则贯彻到富豪圈子,有了更实际深刻的用途。

《信条》中每个人的生活基调,都围绕着同类圈子展开。

无论与萨特贩卖军火机密关联的印度富商,还是凯特经营的艺术品拍卖行,将频繁的生意往来,变作表面正常的家族交流。

英国有句谚语:“当时钟敲响四下时,世界上的一切瞬间为茶而停。”

下午茶,成为英国贵族圈的标志,同时也是社交行为发生的重要场合。

喝茶是引子,追忆逝去的旧贵族时代,在交流中换取最有价值的商业信息才是真。

而另一种交友方式,如特朗普女儿Ivanka说的:“我交朋友,只需要看对方真不真诚。”

换言之,相比而言,她不是特别介意对方的阶级与地位。

因为越接近上层社会的人们越认为,品味、价值观、生活格调和行为方式是他们选择朋友的标准,而对金钱、职业或受教育程度则不加考虑。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些人的交际圈层,本身就有着极高的准入门槛。

与其说他们善于交际,倒不如说是用自己学到的“无用”,去拥有更多的人脉,实现最具价值的投资。

真实的富豪世界

说到这里,或许我们会审视真实的富豪世界。

它传统着同一套人生准则与逻辑,牢不可破。

维持这套理念并没错,他们眼中,上流社会与上流品味巩固了他们的身份地位。

富豪人生不可复制,平凡人生亦然。

不禁再回到《信条》的开头,男主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跟爵士就餐完毕。

他以“底层”的口吻戏谑服务员:能打包吗?

随后服务员尴尬拒绝,男主回之一笑,意味深长。

这个略带反讽的招式,蛮有意思,恰好说明男主早识破了“识破他的富人”。

在以阶级为坐标构建的体系里,一切身份都有其意义。

努力向上的人在,维持现状但依然对自己充满认同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有价值的,不只是金钱。

这让我想起了福赛尔的总结——

“把各个社会阶层想象成一条长街两侧数间毗邻的剧院,这很形象。这里,每一家剧院门口都挂着挑出的遮篷,上面贴着无数海报。每一家剧院,无论是最舒适的、最少装饰的、还是最简陋的,都在旷日经年地上演有关自尊的戏剧。”

他们的故事,远未讲完。

编辑:Christopher
撰文:Eudilav

美术: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