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前的中国社会就是农业社会,所谓的老百姓,其实就是占人口80%以上的农民和极少的市民商人。

我以前非常痛心和痛恨中国老百姓在帝王时代的奴性,很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主要嘛,以鲁迅的书籍影响为最,后来又读柏杨和李敖的书,也并没有什么改观。再后来,读费正清、黄仁宇和吴思的书,尤其是后者的书,发现事实并不如原来现象(书籍)所揭示的那样。中国帝制下的老百姓,在很多时候,心不甘情不愿,但忍辱偷生,其实有相当的客观原因和精确的利益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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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录一段柳宗元《捕蛇者说》。“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驰然而卧。谨食之,时而献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今虽死乎此,比吾乡邻之死,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

“驰然而卧”:心情轻松的躺下休息。【这是痛苦中也有快慰】

“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愉快的享受地里的收成,以尽可能地延续自己的生命(和运道)【这是各安天命的意思】

“其余则熙熙而乐,岂若吾乡邻之旦旦有是哉?”:其余的时光也是和谐而安乐的。我的乡邻天天担惊受怕,又岂能和我相比?【这里更进一层:我哪里管得了他们的死活呢?】

“有安敢毒耶?”:我又怎么可能嫌弃并说它(蛇及役)的坏话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农民(老百姓)的主要算计如下:

一、农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地种,税赋和劳役之余不至于饿死冻死;

二、受了官、吏、役、劣绅盘剥,诉讼(正式的规范)的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忍气吞声是上选;

三、农民平时散居农村,就是散沙,或如吴思所言,就是“碗里”的水,它覆不了舟。农民只有在大灾荒年代容易聚集,平时三、五家人或一村有点异动,老百姓自己也情知翻不起什么浪花。但官方的“合法伤害权”却是可以灭门的。逆来顺受比反抗合算;

四、缺文化少见识,且农民一般的抗租、抗役,多半消弭于宗族管制和里长、保甲之所谓“排解”之下;

五、欧阳修在《捕蛇者说》中已经明白无误地表述了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农民,“盖一岁之犯死者二焉“的种种心态。

综上也就两个要点:一是吃糠咽菜,只要不饿死(就可能有生趣);二是反抗的成本远大于顺从的付出。是它们使历朝历代的百姓,被迫选择了“奴性”。

我是那时的百姓,通常状态下,我也会做“顺从”的选择。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法再腆着脸,骂“那时”的老百姓的“奴性”深入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