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彦雨航及其经纪人睢冉与山东男篮之间的纠纷这场拉锯战,最终以丁彦雨航顶薪续约山东画上句号,避免了两届连庄MVP连续第三年缺席联赛的尴尬。不过在CBA,这种和主队闹别扭,以至付出整赛季报销为代价的案例并不鲜见,而球员和球队作为纠纷双方也是各有胜负。

早在十年前的CBA,当时与丁彦雨航同为国内顶级球员的唐正东,与自己的主队之间就曾展开过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唐正东是江苏本土培养出的优秀内线,是江苏男篮“黄金一代”的主力中锋。他曾经三次夺得CBA常规赛MVP,并帮助江苏队打进过总决赛。2006-07赛季,唐正东场均轰下生涯巅峰的26.8分和10.9个篮板。当年他在CBA赛场上的表现,不在巅峰期的丁彦雨航之下。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2007-08赛季,当时唐正东由于长年的征战,赛季中途腿部受伤一度缺席比赛。但为了帮助江苏队追求更好的战绩,唐正东带伤复出,坚持打完整个赛季。那一年,他的场均数据仍有21.9分和11.3个篮板。

这一年的CBA半决赛,拖着一条伤腿的唐正东,要面对辽宁内线外援“双塔”桑普森和奥得捷的轮番冲击。赛季结束后,伤势加重的唐正东,不得不前往美国,于2008年9月进行了手术治疗。

为延续自己的运动生涯,唐正东的左膝盖被开了三个洞口,补进了两块定制的软骨。但由于定制软骨的生长速度较慢,唐正东回归赛场的日期被一拖再拖,最终他因伤错过了整个2008-09赛季的CBA赛事。

待2009-10赛季伤愈复出后,唐正东的运动状态明显下降,个人数据也滑坡到场均15.9分和7.1个篮板。曾经在低位进攻称霸一时的他,再也找不到那种摧枯拉朽的感觉了。

竞技状态下滑之外,更令唐正东心烦的是薪资待遇问题。这个赛季由于大唐的表现退步和球队主力伤病等诸多原因,江苏队的成绩也滑落到了第6名,连续6年以来首次跌出了联赛四强。

由于当时俱乐部与球员们签订的合同中,规定收入与球队在联赛取得的最终名次有关。像唐正东这样的主力球员,个人收入自然受到了较大的影响。据唐正东个人透露,这一年他的年薪被扣到仅剩下30万元。

与俱乐部的薪资纠纷,令唐正东翻起了“旧账”。他向外界透露,之前当2008-09赛季结束后,江苏队以唐正东缺席全部比赛为由,扣除了其30多万元的薪水。而唐正东赴美的手术费用大概为30多万。

因此唐正东认为,俱乐部这是变着法子让自己掏钱做了手术。而自己是为了江苏队打比赛而受伤的,这笔费用本就不应该由自己来承担。

除了不满于薪资待遇以外,此前一直赏识并重用自己的主教练胡卫东,在2008年“下课”离职而去,令唐正东对留在江苏队又少了一份牵挂。而正当唐正东对江苏男篮萌生去意时,升入CBA以来一路不断引进内援的新疆队,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加速推动了唐正东离队的决心。

在此之前连续几个赛季,新疆队冲击CBA总冠军总是功亏一篑,而球队的主力中锋巴特尔对抗广东内线苏伟并不占优势,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巴已逐渐呈现老态。因此,新疆队管理层迫切希望引进唐正东,加大其冲击总冠军的筹码。

新疆当时的做法是绕开江苏俱乐部,向唐正东提出高薪许诺,希望唐正东争取到“自由身”而转会新疆。类似的做法,新疆队之前曾屡次尝试,并屡获成功。

原北京队著名中锋巴特尔,在2007年就曾以赴欧洲打球的名义,令俱乐部对其停止注册一年,从而熬完了北京的注册优先权,随后以自由球员身份加盟新疆队;而几年后,同样归属于北京的买尔丹如法炮制,申请退役回家乡考公务员获得了批准。几个月后便出现在新疆队的训练场地,并加入了新疆男篮。

然而这一次新疆的如意算盘却落了空,唐正东的转会申请被江苏拒绝。从2010年5月24日唐正东正式递交转会申请开始,到这一年的11月底,双方的谈判持续了半年以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在此期间双方的矛盾不断激化,铁了心离开江苏的唐正东,甚至抛出了“不能转会,我就退役”的强硬态度;而江苏队的态度同样毫不退让。在当年的新赛季俱乐部注册中,江苏队为唐正东完成了正常注册,确定了其江苏球员的身份,免遭北京队失去巴特尔的覆辙。

对于有自己签名的这份注册合同,唐正东表示并非本人的签字,而是江苏队在2008年代签的。轰动一时的“代签门”事件由此被引出。但江苏队也有自己的一番说法,声称唐正东与球队的合同依然生效,球队只是代注册而没有代签名。

双方争执不下,经过中国篮协的仲裁,最终认定唐正东的这份注册合同是有效的。但唐正东的抗争并未就此罢休。2010年12月2日在北京举行的新赛季发布会上,全部17支CBA球队的球员代表出席,并身穿新赛季球衣进行展示。轮到唐正东登场时,他却与众不同穿着一件T恤,拒穿江苏队的战袍以示抗议。

“我还没和(江苏)南钢队签约,怎么会穿球队的队服?”唐正东给出了自己以便装出席发布会的理由。之后,唐正东更缺席了江苏队的新赛季揭幕战。

实际上当时和江苏有类似纠纷的球员不止一人,多年来江苏队的管理一直存在问题,而作为投资方的江苏南钢近年连年亏损,搞职业化改革和江苏体育局也有很多利益问题没有妥善解决(南钢的官员曾对媒体吐槽:“每年投入几千万,全运会城运会全都要负责,还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凭什么?”),结果就是南钢开始控制成本,球员的收入收到了很大影响(因为球员此前年薪60%为奖金,但当时因为“成绩不佳”,这笔钱被扣掉了),很多人都心存不满。

而有唐正东带头拒签合同之后,江苏球员揭竿而起,甚至在开赛前一度达成默契集体拒绝和球队签约(胡雪峰等人曾对媒体放话:唐正东签我就签),最后俱乐部搬出体育局,后者和俱乐部紧急救火做了大量工作,先将年轻球员搞定,最后只剩下唐正东、胡雪峰、易立和孟达依然拒绝签约。

然而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拗不过大腿,软磨硬泡之下,其他三人也放弃抵抗和江苏签约,顶在前面的唐正东成了孤家寡人。

看到试压球队无效,队友一个个选择妥协,意识到自己当前赛季转会无望后,唐正东的态度终于开始软化。为了成功转会,他表示:“我可以再全心全力的为江苏打一年,不发薪水都可以,只要打完这个赛季后他们能给我书面保证让我离开就行。”

江苏队的态度同样有所转变,表示在唐正东出战这个赛季后,第二年可以就转会问题重新商议。双方各退一步后,唐正东从2010-11赛季第2轮开始登场为江苏队参赛。

事情看起来已和解,但双方心头的芥蒂并未搁置。唐正东这一年的表现继续下降,场均只13.6分和5.6个篮板。客场与挑战新疆队赛前,唐正东公开与新疆俱乐部负责人侯伟进行了交流。回到江苏主场对新疆一战,唐正东没有出场。赛后面对央视的采访镜头,他毫无顾忌地吐槽江苏队:“钱少那是公认的!”

无巧不成书,这一年的CBA半决赛,对阵双方正是江苏对阵新疆。系列赛开始前,江苏队对唐正东处以7.5万元的重罚。理由是唐正东在该赛季大部分比赛处于出工不出力的状态,多次无故缺席球队的训练。而球队开给他的200万年薪中,40%部分为训练费。此次处罚正是扣除其部分训练费。

此时唐正东与江苏队的关系已经水火难容,之前一个赛季未主动出面的第三方新疆队,为了促成转会也放下了身段。俱乐部负责人侯伟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先后11次远赴江苏男篮所在地南京进行谈判,并开出优厚的转会条件,甚至包括全运会夺金项目的交流。

直到2011年8月底,唐正东转会新疆一事才最终敲定。为了得到唐正东,新疆队支付给江苏队的转会费被曝超过500万元,这在当时的国内球员转会市场创下了“天价”;同时,新疆队还将替补内线宋康明送给了江苏队,最终完成了这笔球员交易。)

历时将近一年半的唐正东转会事件,就此落下了帷幕。但从之后的发展来看,交易双方可谓“两败俱伤”——失去唐正东的江苏队内线实力大打折扣,连续6年无缘季后赛;新疆队得到唐正东后也未能完成冲冠愿望,在他的4年合同期内,反倒有3年未进入总决赛。这4个赛季中唐正东最出彩的一年也只有场均13.3分5.4篮板,表现反不及在江苏队的最后一个赛季。合同期满后失望的新疆队也再未与唐正东续约。

回顾完唐正东转会始末,不难看出这一事件与丁彦雨航和山东队纠纷有不少共通之处。唐正东、丁彦雨航当初都是国内顶级球员,为球队的战绩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由于带伤出战(至少是原因之一)而导致自己的伤情加重,状态因此而一落千丈,与俱乐部的纠纷从此埋下了祸根。

无论是唐正东曝出自掏手术费、年薪仅30万元,还是丁彦雨航及其经纪人向山东队索要两年来的工资和医疗费,均涉及到职业球员对于自身权益的保护;而他们所在的俱乐部,同样有维护自身利益的“法宝”——当年江苏手握唐正东的注册合同,如今山东则有对丁彦雨航的优先续约权。

某种程度上来说,俱乐部保护自身利益无可厚非,毕竟唐正东、丁彦雨航都属于球队培养多年的核心球员。江苏当年以注册合同“扣”住唐正东,是在吸取了巴特尔利用北京队一年未注册而自由脱身这一教训的基础上;而山东对丁彦雨航的强硬态度,则是借鉴了“周琦条款”——当球员在CBA合同未履行完毕时选择去海外效力时,CBA母队享有他回归的签约权或者合同匹配权。俱乐部的维权意识同样在提升。

从唐正东申请转会到丁彦雨航与山东完成顶薪续约,整整十年过去了。CBA的球员合同和转会制度在多次改革中日趋完善,球员和球队直接解决问题的手段也温和婉转了很多问题。但职业球员出现伤病是常有现象,如何尽可能为双方同时规避风险?或者在出现问题的时候,怎样均衡顾及双方的权益?依然是CBA公司、球队、以及球员三方都需要考虑和进步的地方。

因此,尽管这次丁彦雨航与山东的矛盾告一段落,但今后CBA的制度还是需要进一步完备,尽量减少类似纠纷的再发生。否则对于联赛形象、俱乐部权益、球员的运动生涯,无疑是“三输”的结果,这是全国球迷都不希望看到的。

作者:阿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