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愁煞人”秋天在文学作品里多是悲凉的。

寒冷的秋风,伴着连绵不断的秋雨,“自古逢秋悲寂寥”,大地进入初冬的萧条,万物凋零,心情更是惆怅。

红楼梦中林黛玉,自幼多愁善感,见花落泪,见流水伤怀,遭遇秋风秋雨的夜晚,在她心头,碰撞出的该是怎样的凄凉?

在红楼梦45回中,就有这样的描写。

当时的大环境是贾府的内部矛盾也是日益激烈,前途黯淡,林黛玉冰雪聪明,也能明确感觉到贾府的没落。

而此时林黛玉的身体状况却每日愈下,秋分时节咳喘病发作,每日里闷在潇湘馆,心情委屈又厌烦。

心细的宝钗前来探望安慰,并且主动提出每日送燕窝给她做滋补,并约好了晚上再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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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黄昏阴的黑沉,知宝钗不能来,便拿书来读,读的却是《秋闺怨》《别离怨》”

林黛玉擅长写诗,尤其是古风。在《葬花吟》她以落花自比,十分伤感。在《桃花行》中,尽管桃花盛开,但是观花人却孤独伤感。

秋风秋雨,自己疾病缠身,此时的林黛玉不禁悲从中来,写了这首悲秋的诗《代别离 秋窗风雨夕》

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短,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霢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前边林黛玉看的是乐府诗里的《秋闺怨》《别离怨》,这些都是男女别离的愁怨。

乐府诗中有很多别离题材的范本,而这里的代别离则是林黛玉选用别离这一主题,仿写一首诗。格式拟的《春江花月夜》的七言歌行体格式。

这首诗中,集中刻画了一个女子,在秋风秋雨中,守着孤窗,怀念亲人的场景。

整本书中,林黛玉有夜里睡不好觉的毛病。本诗开篇“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花草凋零,病中的人儿,夜不成寐时晚上的时间仿佛很长。

而“耿耿”的灯光,让秋风一吹,闪烁不定,更增加一种形影相吊之感。

窗外无尽的秋色已经让人很感伤,再加上恼人的风雨,让人倍觉凄凉。

此时林黛玉警觉不仅秋天的风雨来得迅速,就是自己的病来得也迅速。

被惊破的“秋绿梦”不仅仅是林黛玉对夏天天绿色的怀念,更是对自己未来不可知的担忧,对青春年华就要逝去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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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境遇中,这个娇花一般的少女,想着早亡的父母双亲,担忧着渺茫的前程,怎能入眠?蜡烛也伤感地流泪。

烛泪牵愁,烛光照恨,蜡烛燃烧的越短,越牵动人的离愁。

不能总是伤感吧,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林黛玉这样安慰自己,有如“人生自古谁无死”。

一阵秋雨一场凉,丝绸的被子都抵挡不住秋天的寒意,秋夜的更漏声仿佛死神在远处催促人一样。

林黛玉仿佛感知到了自己的命运一般,在她眼里,这整夜连绵的秋雨,蜡烛的蜡油,都是仿佛不舍得自己离去的眼泪。

“寒烟小院转萧条”则对应着失去林黛玉的潇湘馆后来“落叶萧萧,寒烟漠漠”。

风雨却不知人心,谁也不知道它何时才能停止,而此时林黛玉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窗纱。

整首诗歌,感情非常真切,但是却不能明确她在思念何人,乐府诗中都是写男女离愁别怨的,这里和林黛玉有男女之情的只有贾宝玉,但是贾宝玉没有出现在诗中。

作者安排很巧妙的是,林黛玉刚刚作完这首诗,贾宝玉就进来了,看了一遍连声称赞说好,林黛玉赶紧夺过来把诗烧了。

这一系列显然有宝玉林黛玉被迫分离的暗示,林黛玉在得知宝玉将要和薛宝钗结婚之时,也曾有过焚稿断痴情之举。

这诗分明是预示她和宝玉最终是别离,和她作诗之前所读的那些男女别怨之诗是一致的。

在这首诗中,“秋”反复出现了16次,贾府的命运也到了萧瑟的阶段,只消一场风雨,也会万花凋零,最终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而“风”“雨”“泪”也一直重复出现,可以说“泪”和“泣”贯穿了全篇,应和了林黛玉“用眼泪还债”的神话前缘。

当“风、雨、秋”这几个意象和林黛玉这样多愁善感的女子相遇,碰撞出的诗词,比《葬花吟》要苦闷和颓伤,更是满纸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