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A的全拼为India Pale Ale,即印度淡色艾尔,淡色艾尔是起源于英国的一种啤酒,淡色指的是最初时候的啤酒颜色,艾尔是一种发酵方法。既然这款啤酒完完全全是由英国人研发酿制,那么它为什么不叫英国淡色艾尔?印度淡色艾尔和印度的渊源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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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7年,英国发动殖民印度的重大战役,占领恒河下游广阔地区。此后的近一百年间经过一系列的殖民战役,印度彻底沦为英国的殖民地,大批英国人来到印度。

(1909英国在印度的殖民地)

在十八世纪,啤酒被视为更为安全的饮品,在英国人中间非常流行,其原因和其时如火如荼进行的工业革命有关,英国作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中心,与巨大的工业跃步并驱的是严重的环境污染,这其中便包括了水污染,泰晤士河的三文鱼在十九世纪上半叶就因为严重的水污染而消失,1878年某英国游船沉没时,死亡的640人中很多居然死于中毒。 污染如此严重,但是在1861年巴斯德用实验证明空气中有细菌存在之前,大众并不知道污染的水会致病,英国人也并没有形成饮用开水的习惯。啤酒的生产环节会对水进行煮沸,渐渐地,啤酒便成为一种有着奇妙魔力的安全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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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矿场)

身处异国他乡的英国人更加思念故乡的啤酒(苏伊士运河尚未开通,为了进行殖民贸易,英国人来到印度需要穿越赤道,通过好望角绕过非洲大陆才能来到印度),由此产生巨大的英国啤酒需求,然而印度淡色艾尔最初并不是在印度生产,而是从英国进口,为什么要绕一个大圈呢?

其实不是英国人不想在印度生产家乡的啤酒,而是印度的条件并不允许。英国当时主要流行的是浅色艾尔啤酒(拉格酵母直到19世纪40年代才由约瑟夫·格罗尔和比尔森地区优越的软水水源相结合,开启英国规模化的拉格啤酒酿造之旅),限制印度生产浅色艾尔的原因主要为气温和水质两点。

首先,艾尔酵母所适宜的发酵温度区间为15°C-24°C之间,这个温度在英国当地的常温条件下就可以实现,而对于中低纬度的印度来说,技术降温步骤必不可少,而当时的低温技术并不发达(世界上第一台制冷压缩机是1851年由哈里森发明,并且首先应用于澳大利亚维多利亚酒厂的啤酒降温)。

1953年的空调装配

即使是在40年代,约瑟夫为将需要更低发酵温度的拉格酵母(10°C-12°C)大规模应用到啤酒生产中,也需要在酒厂地下17m深的岩层中开挖长达9km的大型地窖(这也是拉格本意为“窖藏”的原因)。

(藏酒窖)

其次,对啤酒酿造至关重要的原料之一——啤酒花所适宜的生长温度不高于30°C,主要生长在北纬30°-60°之间的区域,印度的热带季风气候和热带沙漠气候并不适宜种植,即使是当地的野生啤酒花也需经过长期的驯化才可规模化用于啤酒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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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花)

最后,印度的水资源条件并不适合。事实上,印度的水资源分布不均,作为英国的原料产地,农业用水量大,此外,印度的一些宗教观念,间接对水质量产生影响,如露天排便(在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的监测报告显示,印度有5.64亿——约占全球的60%——的人群仍然是在户外排便)、恒河沐浴、恒河火葬等。 另外,英国啤酒生产使用的是当地的较硬的水质(钙镁等离子含量高),所带来的风味难以复刻。

(2013年的恒河污染状况)

种种原因使得英国人无法在印度本地生产浅色艾尔,而只能远道从祖国运输而来,航行时间要3个月以上。当时巴氏杀菌技术(1865年,巴斯德为解决啤酒厂酒水变质问题首先应用)并没有出现,啤酒酿造完成后仍存有活性酵母分子(即我们如今所称的鲜啤酒),这类啤酒中一些醇被酯化,在无菌低温的环境下存放更长时间,啤酒的风味会增加,而这在当时的条件下显然无法实现,因此鲜啤酒要尽快饮完。此外,啤酒之中还存在死亡的酵母,它们会在高于30°C左右的温度进行自溶, 此时葵酸乙酯含量过高,产生“酵母味”,杂菌入侵时会导致异味,酵母死亡释放的蛋白质所造成的絮状浑浊也会增多。

(1918年某啤酒厂的巴氏杀菌工作间)

月余的海上旅行还有一路而来的高温让早期从英国运到印度的淡色艾尔啤酒大量变质。

当时和东印度公司进行运印啤酒贸易的英国公司为霍奇森酒厂,为了延长啤酒的保质期,霍奇森提高了啤酒的酒精度(酵母将啤酒中的糖分转化为酒精,糖分比重越高越容易感染杂菌,因此啤酒越不容易保存),大幅增加了啤酒花的用量(啤酒花具有防腐的功能),就这样霍奇森成功将淡色艾尔带到印度,并且垄断了当地市场,之后霍奇森酒厂大幅抬价,霍奇森的儿子接手之后的酒厂和东印度公司关系紧张,东印度公司开始寻找新的合伙人,伯顿地区的巴斯酒厂得益于当地优越的水源(硫酸钙的含量高,可推进发酵,调节英国硬水的ph值,促进蛋白质凝固,使酒液更加澄清),很快成为东印度公司新的合伙人,在1842年将霍奇森彻底挤出印度市场。

(英国某酒馆)

印度淡色艾尔由于使用了大量的啤酒花,啤酒花中的α-酸在煮沸过程中异质化,延长了保质期的同时,酒体苦味大幅提高,原本较低酒精度所带来的甜味也因为酒精度数的提高而减少,种种原因促成了印度淡色艾尔浓重的苦味

关于为什么印度淡色艾尔不叫英国淡色艾尔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澳大利亚成为英国殖民地后,经济发展越来越好,随之增加了对英国啤酒的需求,然而澳大利亚离英国更远,只能从印度购买啤酒,因此称之为印度淡色艾尔。 另一种说法类似,对象换成了俄国,十九世纪初由于政治原因英国和俄国的关系断绝,两国贸易中断,俄国原本所购的英国啤酒变为从印度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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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印度公司的标志)

印度淡色艾尔的名字先后在1829年《悉尼公报和新南威尔士人广告公报》(The Sydney Gazette and New South Wales Advertiser澳大利亚报纸)和1835年《利物浦水星杂志》(Liverpool Mercury英国报纸)中被提到,如今印度淡色艾尔早已成为精酿界不可绕开的啤酒类型,市场占比高达四分之一(单一啤酒类型的最大份额),那么印度为何不利用名字的优势大力发展IPA呢?

事实上,印度对此无心也无力。近年来,虽然印度的啤酒产量不断增长,但是在人均酒精类饮料消费方面印度仍然是世界上最低的国家之一,啤酒工业受到政府的严格管制,超过六成的啤酒市场中啤酒价格仍由当地邦政府操控,在2017年,印度最高法院甚至出台政策严禁高速公路附近500m的范围内出售任何酒精类饮料,虽然数月后此条例得到部分修改,但仍然对印度啤酒业造成冲击。

(2012年的啤酒人均消耗)

在印度啤酒业艰难发展的同时,英式IPA美式IPA早已牢牢占据了市场,IPA虽然名字和印度有关,然而它的真正起源应该算是英国,英式IPA口味也被视为经典,此外,20世纪末的美国精酿运动,将IPA的发展重新推上一个高度,美式IPA由于其产地丰富的啤酒花种类、各类酒厂和新的IPA品种开发,它的风头比传统的英式IPA尚且不弱,在这样的背景下,印度的IPA生产几乎不占什么优势。

以上就是印度淡色艾尔的起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