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体》中有一个不得不说的人物,也是我自己很喜欢的人物之一:罗辑。

罗辑是在危机纪元出现后存在感最强烈的主角,他出生于三体危机出现前的四个世纪,死于四个世纪后太阳系的灭亡,放弃了能够逃离太阳系的唯一机会,和最后的十几亿人类共同进入二维世界的死地。

他的一生始于平凡,从普通大学教授到拯救世界的英雄,从世人眼中的英雄再到人人闻之色变的魔鬼,再到全人类的精神领袖,罗辑大概是《三体》主角中最波澜壮阔的人物。

在这个过程中,他当过玩世不恭的混世者,当过正儿八经的面壁人,也当过深沉犀利的执剑人,最后是视死如归的守墓人。

四种角色的转变里,包含的是罗辑难以表述的人生,他并非是美国科幻的传统英雄,更多的表现了一个普通人面对末日的最终感受:绝望,害怕,沮丧,懦弱。

普通人有的情绪他一个也不少,可他偏偏就从这些情绪中脱离出来,用极端的方法构建了虚幻的世界。最终用表象行为迷惑了所有的人,成为威慑三体世界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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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成为救世主之前,罗辑在书中给人的印象并非是硬汉式的,他的外在并不足以吸引人,没有才华没有任何经验,也不是有成就的科学家,甚至没有任何野心欲望,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只是混混沌沌的活着。

可就是这样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要承担人类文明的延续,要对抗智子与三体世界的力量,要给四个世纪后的人们带来救世的光明。

我能想象罗辑面临责任时刻的思想,头脑一片空白,之后是不解与气愤,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更不想穿越四个世纪看到末日的审判,他不想见证历史,只想自私一点过完自己的人生。

所以,当其余三个面壁者已经开始调动资源开始工作的时候,罗辑只是陷入了极度抑郁的边缘,他的脑海里存在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是我?”

对此,解答的方式只有一个,罗辑注定是面壁者中最特别的那个人,因为他是自己的破壁者。所有问题的答案他都需要自己求索,这是一个漫长无法看到头的死循环。

尤其是,当他提出所有的要求都被联合国同意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对他的行为原因不闻不问的时候,那些对面壁者的微笑就是一盆又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内心对使命的顽强反抗。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顺从“天意”。

当罗辑承认面壁者事实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开始工作了,表面上他要的是庄园,是理想的爱人,是梦想的生活,可他的头脑一直在高速运转中。而这一切,对智子和三体世界是不可见的。

罗辑的身上尽管有许多缺点,可他的心智是极其坚强的,三体世界之所以害怕罗辑,并非是叶文洁告诉罗辑的那两条宇宙公理,还有他个人的危险值。

罗辑身上的某种危险值在成为面壁者之后扩大化了,他的某种自适能力,比如内心的强大,不是突然间冒出来的,而是一朝一夕之间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后来庄颜和孩子被联合国强制性送走,他能从崩溃中很快恢复过来的原因,罗辑是可以从绝境中获取力量的一类人,这种力量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全的释放。

这方面表现力最强的一幕,自然是在墓地中罗辑与三体世界的对决。

墓地代表的是死,罗辑脚下的铲子也是死,手中拿的枪还是死,这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拿手枪与三体世界谈判的那一刻,旧罗辑脱胎换骨,新的罗辑出现了,是从面壁人到执剑人的转变,是强一倍的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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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威慑纪元,威慑的筹码是引力波发射坐标,罗辑一人掌握着地球和三体文明的双重密码。

在威慑纪元里,人们对罗辑的态度是非常诡异的,从对救世主的崇拜到对救世主的厌恶,人们厌恶的并非是罗辑本身,而是他身上存在的毁灭世界的力量。

作为握有两个世界生存关键的执剑人,罗辑的压力是巨大的,他已经置之死地而后生两次,一次是墓地对决,一次是将庄颜和孩子送走,他的所有行为解释便是,要全力以赴的消磨三体人的耐心,要用一辈子的时间与之对决。

当他不怕死,不怕世界灭亡,不怕爱人离开的时候,罗辑本身的存在和发射引力波的开关一样危险。

这也更加显现出罗辑的独特性,压力不仅没有压垮他,他还能顶着两座巨山前行。这是时代赋予他的,也是他的内心强加的力量,他接住了。

可惜在威慑纪元里,没有人从罗辑的方向考虑,人们在地球重新建立的舒适生活里,先是找回了地球人的自尊,接着就开始质疑罗辑的行为本身:这种毁灭本身是邪恶的,是不应该存在的。

人着实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动物,当生存构不成威胁时,所谓的人文价值观就又提上了议程,人们对罗辑没有了感激,只有恐惧。

有人说,危机纪元和威慑纪元其实不是地球人与三体人的对决,而是罗辑一个人和整个三体文明的对决。

的确是这样,小说里写的明明白白,威慑纪元就是执剑人的独裁主义,掌握了世界的生存与毁灭,就掌握了一切。这是一份非常强大的资源和力量,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权利之剑。

问题是,如果没有罗辑,谁还能胜任这个执剑人?

无论是温柔的,以爱为价值观的程心也好,还是暴力的,以兽性为价值观的维德也好,他们都是极端的,无法在这中间找到平衡点。

程心一生都在为责任而活,可惜她所做的每一项决定都导致了地球的灭亡,维德一生都在为生存而活,可惜他所做的决定注定不被世界接受。只有罗辑一人,他掌握了其中的平衡点,不会牺牲人类生命,又能制衡三体世界。

就如三体世界说“他们最怕的是维德,最敬佩的是罗辑”,这其中是有本质区别的。

有时候,恐惧与敬佩真的只是一线之隔,所谓的底线是对生命应有的尊重。

当最没有威力值得程心接过执剑人时,威慑纪元仅仅在十分钟内就结束了,罗辑也终于卸下了这个沉重的包袱,开始他生命中的又一次转型:地球抵抗队的精神领袖。

这部分小说描写只有寥寥几句,随着末日降临,罗辑的身份一再变化,但始终都是正面的,当他手中没有生死存亡的力量时,人类世界对他反而愈加宽容了。

终于,他又一次变成了人们心中的英雄。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成为救世主,地球文明终于在自己选择的结果下,面临真正的末日。继三体世界被万有引力号发射的定位毁灭后,地球的位置同时暴露,导致了最终的毁灭。

罗辑在《三体》的最后一部中的角色,变成了最后的文明守墓人,和地球共存亡不是失败主义,而是生而为人的最高精神指标:来过,爱过,奋斗过,坦然的接受死亡。

我想罗辑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结局,那座接他一起走的光速飞船是地球文明给他的无声谢礼,可他不需要了,他的身份决定了一切。

经历了无数兴衰荣辱大是大非的罗辑,到最后变成了守墓人,而守墓人也是守卫人。罗辑最后达到的境界是中最高的,当生与死交融,责任与自我相互交融后,他达成了生命最圆满的解脱。

他的一生,就像《三体》的原话所说:“纵观人类历史,他的胜利无人能及!”

这就是罗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