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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之外的乐队的夏天

《乐队的夏天》录制前

如果不是因为生活琐事,巴不得动不动就待在山里

六月初,第二次去北京录制《乐队的夏天》前一天,声音玩具乐队的鼓手王咏,和两个朋友一起上山游泳。那是一个他无意中发现的山里的水库,他说,那是他的私人游泳池。每次来游泳的时候,顺便还会带两个18.9的塑料桶,打一些从龙门山雪山上流下来山泉水回去泡茶喝。

声音玩具 《乐队的夏天》现场

过了山脚下几个古镇,山下有一个露天亭子,里面放着烧水壶、电磁炉和一些厨具。看得出来常常有人来这里野餐。那天四五个当地年轻人在那儿聚餐,脚下的溪水里冰着几瓶科罗娜,和一个西瓜。他把车停在一旁的空地,继续上山,一路上摘着野果,黑莓,红梅,树莓,桑葚,还有野花椒。每一棵树上的果子味道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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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PH7摄影团队

王咏在前面带路,两个朋友跟在他身后。走到接近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地方,他忽然停住了,不知从那个灌木丛中,或者是眼前的这条大路上,走出来一只动物,站在了他面前。好像是一只狗,他纳闷这是谁家养的狗,自己跑到山里来了呢。但再一看,也有点像一只小鹿。他看不太清它身上那一撮白毛,是脸还是屁股。它也不叫,站在石子路的中间,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了足足五秒钟。等王咏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那只动物已经跑开了,怎么都追不上。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一只狗,而是一只黑麂——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将其濒危等级列为易危。他相信这只偶遇的精灵能给他带来好运。

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忍花草

成都周边多山,成都人也喜欢上山。在城市待久了,就想去山里吸收一点灵气。如果不是因为生活琐事,欧珈源也巴不得动不动上山,沉浸在自然里。

平庸是原罪

经历了认为“摇滚无用”的时期,又重新变回一个摇滚青年了

作为声音玩具乐队主唱,欧珈源没想过自己现在这个年纪还会去参加一个比赛类的节目,但“人生得有这么一两次接受生活给你的成长的宝贵契机。跟高考一样。”说到“高考”,他笑了笑。

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PH7摄影团队

但选了《明天你依旧在我身旁》这样一首“没有那么声玩”的歌,欧珈源用“平庸是原罪”来形容这次舞台上的表演。“一旦你不确定对方是否了解你,你最好要做你自己。其实还是想多玩儿会儿。”于是,参加《乐队的夏天》“一轮游”的结果,让他们成为了很多人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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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PH7摄影团队

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首声音玩具。《抚琴小夜曲》把人拉回到了抚琴西路还是单行道的年代,《星期天大街》里氤氲着南方冬天湿冷的水汽,从未在现场演唱过的《爱玲》里,那个捧着鲜花,牵着一匹黑色骏马,乘着落日带着女孩去收割庄稼的男人,神秘又充满未知……声音玩具不仅仅是女孩们的泪腺开关,在成都生活过的人们,年轻时看过他们演出的人,在他们恰到好处的诗意中,无人幸免。

2007小酒馆永远年轻跨年摇滚音乐会现场

摄影:蔡鸣

史雷说,听声玩,是安静地看中长篇。主唱欧珈源的外界形象复杂又矛盾:霸道,懒散,又是一个优雅的诗人。许多人会用浪漫来形容声玩的音乐,欧珈源曾说,浪漫是对他们的一种误解,因为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极为不浪漫的人。或者说是压抑。只是不同的是,他会把自己的压抑变成作品。只是他们的音乐不是一击致命的生化武器,更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或者是致幻剂,让你沉浸在它所营造的诗意、优美的氛围里。这种“慢”,自然就不适合综艺和选秀节目的舞台。

声音玩具《爱是昂贵的》专辑封面

瑞典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被称为是“瑞典的王维”,他擅长从日常生活细节入手去写诗。他曾说:“写诗时,我感受自己是一件幸运或者受难的乐器,不是我在找诗,而是诗在找我,逼我展现他。”但在欧珈源看来,这个创作的问题在于人如何看待自己跟那些灵性相关的东西。“不管是它找你,还是你找它,从某种意义来说,前提是你做好了各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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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玩具《最美妙的旅行》专辑封面

长久以来,欧珈源都是擅长做准备的那一类人。他有一个本子,上面记满了一些一闪即逝的创作灵感。而他自己写好的歌,做三四张专辑出来,也是完全足够的。但是他拖延,纠结,完美主义。

成立至今已有二十一年,直到2015年,声音玩具才发行第二张专辑《爱是昂贵的》。然而这张专辑,从2012年就开始进棚录制了。刚去录音棚的时候,他对小酒馆的摄影师蔡鸣说,三个月录完。蔡鸣不信他,你半年能做出来我就服你了,结果,断断续续地,录一阵,歇一阵,修改一阵,完工时已经是三年之后。

录棚的板叫虞志勇,家喊他鱼,是成都辈乐队,失眠乐队的主创。2000年左右,鱼觉得做乐队似乎没什么前途,对摇滚乐丧失信心之后,老鱼玩儿起了电子,成为了第一个在小酒馆演电子乐专场的音乐人。一台PC电脑,CTR的老式显示器摆在舞台上,自己拿着话筒在台上唱。2001年,他去北京的音频设备公司上班,回到成都后,于是和别合伙开了家录棚音频设备公司。

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忍花草

那几年蔡鸣也没少折腾,除了拍照,自学PS,也曾和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做了一个厂牌,叫做暗渍横行AZHX,出了《地下成都1》和《地下成都2》的合集。2004年,蔡鸣正为小酒馆做《地下成都3》合集,其中收录了声玩《最伟大的说谎者》的现场版。做完混音,老鱼听了,摇摇头,说,这么好的乐队都不出来,还搞啥乐队啊。

声音玩具2008年阵容

摄影:蔡鸣

说起来老鱼,也是一个传奇。他早年是城管,后来辞了工作玩儿摇滚。二十八岁重新高考,还考上了大学。“96年我们和他学吉他,那会儿的老鱼那叫一个帅啊。就像鼎盛时期丁武的感觉。大长卷发,一身黑,又高又帅。我们在大学里骑车,他穿着城管大衣,骑着二八自行车。几个生走过去。他说,我们现在回头,那几个女生肯定在看我。结果我们回头,她们果然在看他。”蔡鸣回忆。

声音玩具现场

2012年,欧珈源交了两万块的友情价,去老鱼的录音棚录音。每天去录音时,他都和老鱼聊音乐。这段时间,老鱼从一个留着偏分上班族发型,穿一身七匹狼立领中式西装的商务人士,又变回了自己九十年代做乐队时期的打扮:一头黄毛长发,穿黑色紧身牛仔裤,挂着一个“狗链子”。不仅着装上变回来了,老鱼还买了新的琴和设备,每天上班就在办公室摆上谱架,插上音箱,重新开始练琴。

2011年成都热波音乐节现场

摄影:蔡鸣

专辑在这儿录了两年,还没录完,录音棚就遇到了一些发展方向上的问题,大股东撤资了,录音棚也就分家了。之后,老鱼又自己开了一个录音棚,让欧珈源继续来录音。半年多之后,专辑录完,老鱼关了录音棚,关了公司,试图把当年失眠乐队的老伙伴重新聚在一起,重新排练。

这个故事里最动人最有趣的地方正在于此:因为录一张专辑,当年的摇滚先驱,经历了认为“摇滚无用”的时期,险些变成人群中的“油腻”中年人,又重新找到了音乐在他生活里的重要性。

2012年小酒馆芳沁店现场

摄影:蔡鸣

蔡鸣说欧珈源做音乐基本不考虑追逐潮流迎合听众,只求达到他自己那种几乎变态的完美标准。不过,“这也是一种单纯的,真正的做艺术家的人的心态。这个时代这么做事的人也挺少见了。”

2012年成都大爱音乐节现场

摄影:蔡鸣

排练时的欧珈源总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天天磕乐手,也在天天磕自己。”不过他说,那不是分裂,那是成长。他意识到这是一种缺陷,自己己在工作的时候过于不讲究方法和方式。他总是不停地改东西,每场演出都是那个最累的人。早年间出去巡演,一些小城市场地里,PA箱都是去搬,还经常帮场地重新做系统。“下午在那儿当搬运工,晚上上台去当那个优雅的先生。” 蔡鸣这样形容他当时的状态。

@声音玩具乐队

但是现在的欧珈源,意识到了这几年自己在音乐上和很多其他的事情上变得缺乏活力,对于创作和跟当下的联系变得太松散了。“对自己没有要求。”对此他也开始反思。“作为一个做音乐的人,你没有真正地竭尽自己全力去表达。而是采取了是最舒服的方式,躺在沙发上,躺在床上,在空隙的时候去创作,虽然大多时间,状态还是在音乐里。”

声音玩具现场

“比方说,我今天有个想法,对有的人来说,第三天这个作品就出来了。但是我会花上半年或者一年。但其实我也可以不要给自己那么多所谓的雕琢。要更加强调自己当下的感受,把一闪即逝的灵感的火花,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作品。不要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去所谓的打磨。”

当然,两种创作方式都无可厚非,只是当你在其中一个阶段和状态里待久了,换一种方式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人生总是这样子的,你要去学习的永远都是你缺陷的地方。”

声音玩具现场 by 摄影师 @碎碎不要碎

比赛结束后,欧珈源一改往日的拖延,“火速”录了一首歌,叫做《超级巨星》。乐夏PK赛时,他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段歌词,是对于当下一些现象的反思。回来之后就把歌词写好了,一周时间编曲完成,又用了一周时间来制作。

声音玩具现场 by 摄影师 @碎碎不要碎

节目播出后一天,声玩发布了预热单曲《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接近对方》。蔡鸣说,第一次听这首感觉就是一部太空歌剧的主题曲,唱片里面两首器乐大歌中间的一个温柔伤感小品。欧珈源调侃地说他是声玩“资深老头粉”。

成都的声音玩具

怎么还有这样做音乐的啊。

是不是人啊。好听

1998年,初到成都的内江小伙的乐队还没有名字,乐队参加了在郫县川工的场高校演出,中途他们一上来就玩儿了一段Jimi Hendix的《Little Wing》,蔡鸣因此记住了他们。2000年左右,他们几乎每场演出都可以用“震撼”形容,四十多分钟的歌说演就演,“自私”得一塌糊涂。

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忍花草

当年“涉世未深,乳头粉红,眼神清澈,不抽烟不喝酒”的迟斌第一次听声玩,《晚安,国王》《英雄》两首歌加起来一个多小时,歌词也有上千字。“哪见过这世面啊,给我整崩溃了。啊!怎么还有这样做音乐的啊。是不是人啊。好听。” “在那个所有乐队都在拼声量大的时代,声玩在音乐上的复杂和层次,在歌词上的文艺诗性却不矫情,尺度把握之好,更加让人赞叹。”

声音玩具2007年阵容

摄影:蔡鸣

2007年,成都摇滚摄影师忍花草失恋了,看声玩的演出,喝多了坐在小酒馆门口哭,散场的人从他面前经过,不解地和身边的人说,这人是不是疯了。如今人到中年的忍花草说:“声玩是我整个青春。”

声音玩具演出现场 摄影:忍花草

2020年一月,蔡鸣在小酒馆的“Greenwall”摄影展开幕当天,新老朋友,推杯换盏,门庭若市。

他站在门口的院子里,和欧珈源起了往事。2003年,声音玩具和阿修罗乐队一起演动感地带的巡演,声玩的歌相对来说太深沉了,动感的歌不够。有一首歌叫《交易》,歌里讲了一个故事,有天晚上,一个黑衣服的人带着一个黑色皮箱,等待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皮箱里拎着什么。

2003年底珠三角小巡演之广州SOLO吧现场

摄影:蔡鸣

排练的时候,蔡鸣在旁边即兴玩儿了一段说唱,大家一听,还不错,能多演五分钟,于是就一起排了一遍。蔡鸣到现在都记得他自己当时说的那段英文歌词是什么,但他不肯说,只是说,太尴尬了。

声音玩具

摄影:蔡鸣

那场演出他也是演出的摄影师,一直站在台上,和他们演完之后,一下台,好多小姑娘以为他也是乐队成员,来找他要签名和电话。“蹭着声玩的热度找了一把摇滚明星的感觉。”

重庆木船酒吧现场

摄影:蔡鸣

成都乐队有自己的一个生态圈。小酒馆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功不可没。在游客们眼中,它或许是那个可以在玉林西路排队拍照发九宫格朋友圈,显示“到此一游”的网红打卡地。但在成都人眼中,它的分量不言自明。

2004年小酒馆BLOG中国行巡演现场

摄影:蔡鸣

诗人哈特·克莱恩把二十年代巴黎的生活描述为一曲没完没了的欢乐颂:晚宴,聚会,诗人,腰缠万贯的怪人,画家,翻译,龙虾,苦艾酒,音乐,漫步,蛤蜊,头痛药,画作,迷恋同性的富家千金。另一位美国作家说,巴黎就像可卡因,当他想振作起来工作时,巴黎就让他动弹不得。

@fazi.cn

某种程度上,现在的成都也是一样。成都有自己的音乐节,无论是以前的“永远年轻”和现在的“春游”,也有自己的场地,麻糖、蓝堂、蒸汽旅社、家吧……无论这些已经消失,还是正在进行,前赴后继的充满爱和热情的人们,才有了现在人见人爱的成姆斯特丹。

@fazi.cn

有人铆足劲儿继续和摇滚乐死磕,有人开始认真生活因此显得没什么“上进心”,有人骑着改装过的车走上街头卖酒,像开着一辆梦游巴士,制造着一场流动的盛宴。也有人开玩笑说自己被音乐开除了,离开了乐队和音乐,但是用开餐饮店的方式,继续在这个圈子里陪伴大家……

@fazi.cn

2020年,法兹乐队“现场精神”十周年限定专场巡演第一站在成都。演出结束之后,成都的朋友问他们,待会儿去不去加油站。所有乐队成员一脸茫然,问,什么加油站。朋友简单地给他们解释,就是一个街头喝酒的地方。乐队没有吃宵夜,只是把琴放到了步行两百米的酒店,就下了楼,打算去“加油”。

@fazi.cn

鼓手铂洋下楼后,所有人开始朝他起哄。他在五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不仅回房间放下了琴,还换了一身衣服。里面一件橘色的内搭衬衫,外面是山本耀司的黑色西装,配一条阔腿裤,一个黑色画家帽。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活像一个要盛装出席自己个人展览开幕式的艺术家。他脸上带着一股羞涩的笑。怪不得刘鹏做梦都会梦见他在战争之后的残垣断瓦中,也要去逛服装店了。

法兹现场 by 橙荒

从奎星楼街到科华北路并不远。沸城SOHO楼下,早就支起了摊子,霓虹灯牌亮起,“醉汉加油站”五个大字闪烁。右手边天桥下不远处就是成都年轻人们的乐园Funky Town,早年间把成都club文化推向高潮的保利大厦就在身后不远处。过天桥,斜对面就是新晋文化地标大地书房。过马路,对面就是美食之都蓝色加勒比广场。

法兹现场 by 橙荒

这里还有个名字,叫“站街”。那天晚上,乐队的VJ小蓓说了几十句“太爱成都了”。虽然一瓶“春游”下肚,她就已经微醺。

西安的法兹和黑撒:

乐队和摇滚的废城甜梦

法兹来自西安,一个到处都是遗址的城市。

2000年到2003年,是公认的西安摇滚乐的黄金时代。防空洞里的八又二分之一酒吧热热闹闹,开启了西安摇滚乐的狂欢时代;黑撒乐队主唱曹石“无心插柳”建立了绿洲音乐网,成为了许多人的音乐启蒙地;曹石和王大治一起创立的时音唱片,从鲁家村、唐乐宫,搬到了现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对面的公寓里。

法兹 2020 “现场精神” 巡演 vlog 截图

来自法兹VJ小蓓

当年无数乐队驻扎在城中村二府庄,二府庄之于西安的意义,就像树村之于北京。一夜之间被贴上了拆迁告示后,超级马力乐队的锤子坐不住了,写了一本《昨日不辞而别:废都摇滚记忆1990-2014》,来记录那几年西安的摇滚乐。封底还用了黑撒《滚来滚去》的歌词:摇滚是一块倔强的石头,即使被埋没也要坚强有力。

法兹 2020 “现场精神” 巡演 vlog 截图

来自法兹VJ小蓓

关于西安,黑撒乐队唱《德福巷的酒鬼》,法兹有《甜水井》。甜水井是个地名,位于西安莲湖区,自清康熙年间便已存在,那是一条具有千年历史的古街,是隋唐长安皇城含光门大街的一部分。

法兹乐队 《假水》专辑封面

法兹 2020 “现场精神” 巡演 vlog 截图

来自法兹VJ小蓓

法兹贝斯手嘉轩喜欢大门乐队和Jim Morrison,喝多了酒,也会聊起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吉他手小马一脸婴儿肥,很招女孩子喜爱。为了做乐队,主唱刘鹏也曾闯荡北京。09年年底,刘鹏从北京回西安,铂洋回忆第一次见他的样子:“留着飘逸的长发,戴着斯文的眼镜,穿一身英伦风的呢子大衣,讲话文邹邹很有条理的样子,规划着乐队的路线,描绘着理想的蓝图……”一晃十一年,乐队和摇滚乐,也算是另一个“废城甜梦”了。

法兹鼓手铂洋 摄影@木小瓷哥哥

《废城甜梦》是曾经时音唱片发行的一张西安独立音乐合辑的名字,另外一张叫做《掩灰的色彩》。时至今日,当时收录在这两张专辑里的许多乐队如今都已经杳无音讯。2018年,黑撒乐队发行的专辑,延续了《废城甜梦》的名字。

来自法兹VJ小蓓,摄影@木小瓷哥哥

其中,有一首讲述乐队十年历程的专辑同名曲《废城甜梦》,里面念白也让人动容:这十年很多人找到理想,也有很多人迷失方向,很多人找到归宿,也有很多灵魂被丢在路上,每天的自拍让你忘了自己真实的模样,你的信仰应该来自内心,不是缠在手腕或挂在脖上。

法兹现场,来自法兹VJ小蓓 摄影@木小瓷哥哥

这一段,应该也适用于大多数乐队。

醉汉加油站,摄影 @木小瓷小哥哥

如果说黑撒的歌“接地气”的同时充满了市井生活中的日常浪漫,以白百和甜又丧为代表的西安新乐队,则用更年轻化的视角和表达方式来唱他们生活里的爱与忧愁。相比而言,法兹是“硬气”的。但在“硬”之下,也有他们的浪漫和柔软。

法兹乐队 《假水》专辑封面

节目中他们表演的那首又感人又洗脑的《控制》,作为乐队的经典作品,已经无法代表现阶段法兹的审美和创作方向了。2020年,乐队推出了全新EP《假水》。EP的名字起源于刘鹏女儿妮妮和乐队一起去山里玩时 ,在看到某个景观之后说出来的话。“童心之源”无比珍贵,带着一种天然的浪漫,但在成人世界里,这又变成了一种关于事物本质思考。在《与你分享我的眼睛》中,刘鹏把和女儿聊天的对话作为声音采样放进歌里,用琐碎日常来呈现“爱”的内核。

法兹现场 @xihumusicfestival

总之,千万不要被法兹锋利的外表骗了,他们的音乐像洋葱,要一层层剥开,进到最里面,才知道,他们到底想说的是什么。就像西安,所有遗址都只是外壳,重要的是埋在地下的秘密,需要沉进历史深处,抽丝剥茧才看得到真相。

法兹现场

法兹乐队 《假水》专辑封面

武汉的达达南方的达达:

朋克之城的摇滚明星

2018年夏天,摩登天空杂志的执行主编王硕,和记者一起去采访彭坦。采访的主题可以概括为“和曾经的叛逆偶像聊孩子断奶”。聊了一会儿,王硕感觉到了他的小心和开朗中不易察觉的一丝拘谨。和他说,你甭客气,咱就聊聊天。彭坦叹了一口气,说,不能不客气,这是我今年的第二个采访。

达达乐队 2019 年仙人掌音乐节现场

摄影:PH7 摄影团队 @给我五

最近他们一直在忙乐队的夏天的录制,接采访都要挤时间。用经纪人的话说,就是“要死,天天就是要死。” 不过川回头又紧接着来了一句:“摇滚乐,都不叫事。”

达达乐队 2019 年仙人掌音乐节现场

摄影:PH7 摄影团队 @给我五

从一年前乐队复出,到参加节目前,达达乐队演了三场音乐节,成都仙人掌音乐节、扬州瓜洲音乐节,和武汉东湖音乐节。在仙人掌音乐节后台,乐队四个人站成一排拍照,摆出《黄金时代》的专辑封面一模一样的姿势。彭坦站在台上说 :“大家好,我们是二十年前来自武汉的乐队。演出以《化学心情下的爱情反应》开场,《不经意间》结束。VJ紧张激动到在大合唱曲目《南方》时出了明显失误。

达达乐队 2019 年仙人掌音乐节现场

摄影:PH7 摄影团队 @给我五

瓜洲音乐节演出那天,正好是中秋节。那晚的宵夜是街边的一家烧烤店,围坐在门口的桌子上,点了烤香菇,但是上来了一盘烤香蕉。从吃过的最古怪的食物,聊到了小时候的生活。忽然有人问,你们这几年看见萤火虫了吗?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所有人都摇头,只有鼓手张明,睁大眼睛,点点头,说,我昨天还看见了。“真的吗?”“真的,昨天试音的时候,舞台上就有萤火虫。”没有人继续追问下去他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灯光里发光的灰尘,还是真正的萤火虫。这无论是错觉还是真相,听起来都像一个童话。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如今作为一支“影响乐队的乐队”,彭坦、吴涛、张明、魏飞,四个人在一个鼓手还被叫做“架子鼓演奏员”的时代就开始一起玩儿乐队。

Photo credits: @平小川

他们所在的武汉,总是像一个刚被敌军轰炸过的大废墟,常常修路,路上常常都是坑。在这里,挖掘机可以开进商场里,会有人在电梯里写“电梯里抽烟的人不得善终”、“脾气大不长寿”,和武汉的乐手们聊天,动辄就给你讲满是针管的公厕,火葬场旁边小区的灵异事件,以及晚上在江边聊着天忽然就看见漂过来的腐尸。如果在武汉街边看见两个人在大声说话,那么不要担心,他们不是在吵架,只是在聊天。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武汉会成为一座“朋克之城”了。

@达达乐队

身处其中,达达似乎是一个异类。他们从不杞人忧天,也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社会担当,只是高声唱着“你就是我的天使,我的Angel”,和极度自恋的“看看你的模样天生就是明星,如果戴上墨镜一笑更是可爱得不行。”虽然彭坦说,这歌自己后来听着都觉得害臊,丢人。

@达达乐队

但是你不能要求一个生于安乐的人,要有多么深的忧患意识,这就像某些存款不过万但是开口闭口唱着我有一个大宾利的嘻哈歌手们一样虚伪。用后来彭坦那首《孔雀》里的歌词来概括他的少年时代,应该算是贴切:虽未经历过蛮荒的时代,也未曾真正感到悲伤。

@达达乐队

彭坦出生在宣恩,距离武汉五百六十多公里,和重庆隔着一座山的距离。他童年生活在一个人与自然相处和谐的小镇,过着不知人间疾苦的生活。上学路上路过小桥时,会多流连一会儿,在桥上看看鱼,到了学校后,再假装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

@达达乐队

达达当年在主流音乐圈里的成绩和影响力无需赘言,他们年少成名,早早迎来了他们的黄金时代。有一段时间,彭坦开始反思,“我怎么那么不严肃不深刻啊,我怎么那么轻浮啊。”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达达当年在主流音乐圈里的成绩和影响力无需赘言,他们年少成名,早早迎来了他们的黄金时代。有一段时间,彭坦开始反思,“我怎么那么不严肃不深刻啊,我怎么那么轻浮啊。”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随之而来的就是彭坦单飞,在自己的音乐里加入大量的电子元素。吴涛继续做乐手,也成为了一名制作人,达闻西的专辑,便是他担任制作。张明和魏飞,也有各自的生活。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AV大久保乐队贝斯手左翼回忆起他和达达的交集,像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

达达武汉东湖音乐节现场

20岁那年,左翼和彭坦打桌球,回到寝室后,告诉花伦乐队的朱明康,自己镜头和彭坦打台球,喝酒了。当时寝室里流行放英伦摇滚,国内乐队中放的最多的就是达达。26岁那年,左翼第一次赴京演出,张明在西客站接的他,带他去自己在四惠的住所,那里除了很多鼓还有一把木吉他,张明教会了他一首张学友的《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再·见》专辑封面

2013年花伦乐队第三张专辑《hardcore fans》进入录制工作的最后阶段,朱明康邀请我为这张专辑演唱了一首《Ace》,录音和制作是吴涛,这是我第一次作为歌手进棚,吴涛除了严肃认真之外还有温文尔雅。

《再·见》MV

魏飞一直没有混得很熟,只记得19岁那年一位吉他手朋友给了他一把黑色白护板的芬达美标贝斯,和他说,你先用,以后条件好了再给更需要的朋友。他说,谢谢姐姐,这琴是哪里来的呀。“魏飞的呀。”“哦,好。”

《再·见》MV

两年之后,王硕作为专业乐迷参与了乐夏的全程录制,他说,达达演的《南方》,是当天台底下尖叫最多的一首歌,虽然他们解散了好多年,但是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南方》,一直都没有在他们的歌迷中随着时间而遗忘。然而比起歌,王硕最大的感触,是在许多重组的乐队中,只有他们是原班人马。

《再·见》MV

当“好久不见”的字样出现在大屏上,知道、听过达达乐队的人,很难不为此动容。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南方》和达达,那是充满红蓝色的躁动青春回忆。

《再·见》MV

达达乐队回归后,彭坦少年气依旧,吴涛依然温文尔雅,魏飞作为“颜值担当”,总是对别人镜头下的自己很感兴趣,张明总是憨笑,没有一丝距离感。六月,他们发行了一首单曲《再·见》。

《再·见》MV

MV发布前还需要最后的修改,春节前一次乐队排练,经纪人在彭坦家里放了MV的未修改版本。彭坦的女儿Mia也看得津津有味:“爸爸来了!爸爸在骑车!爸爸到地方了!”镜头给到吴涛时,Mia大喊了一句:老吴!引得周围人一阵笑声。

《再·见》MV

这支MV中,他们四个人,从东湖岸边、市井码头、一路分头来到排练室会合。这就像他们解散又重组的整个过程,老朋友们无论走散多少年,最终依然会重聚。

@达达乐队

而这首歌,前奏的吉他一起,熟悉的朋友们无不感慨:达达又回来了。乐评人郭小寒说:能把一件抽象的事,一种情绪,表达得精确完整,反而是一种难得。不用制造传奇,还是那个达达。

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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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木小瓷

排版 / Wi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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