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1917》的时候,奥斯卡还没有颁奖,武汉的疫情还在疯狂传播。如今国内的疫情逐渐散去,影院重新开门,我也在IMAX的大银幕上重新把这部电影看了一遍。

今天在国内公映,就旧文重发,随意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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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每一个看完《1917》的观众, 留下的第一印象都是华丽丽的“一镜到底”。

但《1917》早已不是第一部“一镜到底”的电影,包括《夺魂索》《俄罗斯方舟》以及前几年的《鸟人》在内,早已有太多导演尝试过“一镜到底”,有人为了前所未有的创举,也有人为的是明目张胆的的炫技。

“一镜到底”固然天生具备种种拍摄的挑战与困难,但却从来不因此而保证一部电影成色的优秀。

但《1917》的“一镜到底”和此前的诸多“一镜到底”终究是很有点不一样。

最大的不同,就在于《1917》呈现的是一场战争,一场在空旷的户外展开的涉及成千上万人的战争 ,而此前“一镜到底”的电影,几乎都是围绕着一所房屋这样相对密闭的空间来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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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场面调度的复杂性而言,《1917》显然比那些前辈提升到了一个更加困难的高度。

由此而带来的直接的观感,便是让观众宛如亲临战场一般的 “全息式战争体验”

过去我们在各色战争片里见识过太多战争的宏伟、壮阔、紧张、诡异、残酷、激烈、野蛮、血腥等等有关战争的一切,仿佛通过电影我们已经能够知晓战争的全部。

但对于绝大多数未曾上过战场的人而言,这样的感觉其实是荒唐甚至有点可笑的。

萨姆·门德斯这次的野心,就是请观众亲自去战场走上一遭。

《1917》的故事简单到用一句话就足以概况——191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况最惨烈之际,英军下士斯科菲尔德要从后方徒步赶赴我军前线,向前线指挥官传递一道“取消进攻”的命令,挽救正准备发起进攻的上千名英军的性命。

故事的结果不用想也能猜到,斯科菲尔德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了任务,顺利传递了命令,挽救了无数战友。

但在《1917》里,重要的当然不是结果,而是这次“送信”的过程。

摄影机从始至终如影子一般跟随着主人公斯科菲尔德——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随时可能在战争当中送命且没有人会在意的普通士兵——换句话说,作为观众的我们就是斯科菲尔德的影子,进而是他本人。

跟随着斯科菲尔德的脚步,我们和他一样,在后方的战壕里穿梭,在堆满尸体的旷野上奔跑,在德军撤退后的沟壑里摸索,在一次又一次意外造成的响动里被惊吓。

随着斯科菲尔德走得越远,我们经历的也就越多。有敌机突如其来的坠落,有敌人出其不意的匕首,我们亲眼看见斯科菲尔德的性命在上一秒里被战友拯救,也亲眼见证战友在他的怀里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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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一整座城市被战火焚烧成焦土般的废墟,也看到惨烈的战场上除了尸体和老鼠,同样也开满娇艳的鲜花。

我们看到一个素昧平生、语言不通的陌生人如何与斯科菲尔德短暂地相依为命,也看到另一个素昧平生、语言不通的陌生人如何想在一瞬间置其于死地。

当德军狙击手的子弹从斯科菲尔德的耳朵边擦过时,银幕上陷入了一次短暂但又显得长久的黑暗,在那一刻,我们以为一切就这样随着斯科菲尔德的死亡戛然而止了。

但一切并未结束。我们后来还亲历了那次梦幻般的漂流,听见了那沉静肃穆的哀歌,乱入了千军万马冲锋的阵仗,最后在前线的医疗处旁边和斯科菲尔德一样,终于得到了一刻长久的喘息。

《1917》最动人的一点,就是它既真实地表现了战场的残酷与腐臭,也描写了那转瞬即逝但确实存在的美丽,它既勇于直面人性在战争中的扭曲与丑陋,也不吝于赞美人性在战争中依然保有的温柔与善良。

《1917》是写实的、惨烈的;但它也是超现实的、诗意的。

我们会在突然看见腐烂的尸体时感到多么恶心,就会在遇见飘零的落花时感到多么抚慰。我相信很多人也和我一样,对斯科菲尔德在那条大河中随波漂流的那个场景尤其喜欢。

像过去每一部“一镜到底”的电影一样,《1917》自然也免不了受到“炫技”、“刻意”的质疑和指摘,但这次前所未有的疯狂尝试仍然因为战争这个过于特殊的舞台而彰显出它独特的意义来。

萨姆·门德斯就像是制造了一个超大型的装置艺术,但不是为了让我们在游乐园般纵情玩乐,而是让我们真正得以体验继而思考战争本身。

在这个意义上来讲,《1917》和去年彼得·杰克逊那部同样是一战题材的纪录片《他们已不再变老》一样,有着相似的诉求和宗旨。

两者都试图用一种前人未曾试过的技术,去力求真实地带观众深入一场战争。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只是在电影里“观看”一场战争,我们“进入”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