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档现象级综艺,彻底点燃了去年夏天。

豆瓣7.2开分,一路逆袭至8.8分收官。

没错,就是《乐队的夏天》

上周六,第二季回归。

不同于第一季的低开高走,第二季开分直接冲到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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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大家都等得太久了。

本季的乐队阵容,依旧亮眼。

老中青三代皆有,流派也很多元:后朋、民谣、摇滚、实验、二次元宅核等。

还有不少时隔多年重组的乐队,情怀值Max。

周迅、大张伟、张亚东、马东四位坐镇「超级大乐迷」。

赛制也更加残酷,实行分组挑战赛。

首期进行表演的是 「重塑雕像的权利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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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节目播出后,第一支出圈的乐队竟然是他们——

五条人乐队

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碾压同场其他乐队吗?

不。

他们反而是本季 第一支被淘汰的乐队

但却 一天内喜提三个热搜, 凭一己之力完成了第一期节目的流量KPI。

一手创造了整期节目的惊爆点:在没有事前告知的前提下, 擅自更改演唱曲目

从《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改为《道山靓仔》。

因为, 「只有这首歌能顶得住我们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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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精彩的还属演唱结束后的talking环节。

自诩「农村拓哉」和「郭富县城」的主唱仁科, 硬生生把《乐夏》说成了《脱口秀大会》

导演来抱怨临场换歌的事,他却张口就是一句:

「没关系,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

金句迭出,快乐源泉,绝佳表情包素材。

但,笑归笑,闹归闹,这毕竟还是一场比赛。

五条人因为不按套路出牌,票数低,成了第一支被淘汰的乐队。

几乎所有人都在替他们惋惜——除了他们自己。

当事人看起来还蛮开心

事后,他们的回应也没有令人失望,满是反叛意味:

「我们活该被淘汰。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也是乐夏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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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性洒脱,打破束缚。 「别人都在演戏,他们只做自己。 」

这样看来,五条人才是当晚 最摇滚的乐队。

看到这,相信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强烈的好奇:

五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鱼叔今天想借一部纪录片, 《海丰来的五条人》,来聊一聊这支充满沿海咸湿味和底层塑料味的广东乐队。

不管五条人乐队去到哪,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肯定是:

「五条人到底有几条人?」

(「条」,广东话里的量词,比如「条仔」「条女」。)

在节目里,仁科回答马东:「有四条,但其余两人是属于话不多,人狠的那种。」

除了仁科和茂涛之外,另两位成员是贝斯手牛河和鼓手长江。

仁科和茂涛,都来自广东汕尾的 海丰县

在相遇前,他们各自组过乐队。

但学生时代组建的乐队,经济条件有限。

草台班子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草包班子。

2001年,茂涛离开海丰去了广州。原因很简单, 因为广州能买到更多的打口唱片。

三年后,仁科到广州投奔茂涛。

五条人有首叫作 《海风》的歌,唱的就是他们离开海丰的心路历程: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有辆车在等我 马上就要载我离开这个县城 我想带你到外面逛逛 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茂涛在广州组建了一支四人乐队,名字叫作「四条人」。

随着仁科的加入,「四条人」就变成了 「五条人」

遗憾的是,乐队组建后基本处于松散状态。

没有收入来源,成员相继离开, 最后只剩仁科和茂涛两人,但乐队的名字却被保留下来。

茂涛坦言,五条人是从野路子过来的,那时大家都是在瞎玩瞎闹。

在听过很多音乐后,他们深受 吉普赛音乐的影响。

善于观察身边事物,刻画边缘人,吟咏脚下的土地。

五条人之所以选择用塑料袋做Logo,也是因为它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一种东西,且多出现于 市井,正如他们的歌。

2008年,仁科与茂涛整理了那几年写下的歌曲,回到家乡 海丰办了一场演出。

两个人,两把吉他,再加一把手风琴,就是他们的第一场正式演出。来听歌的都是海丰的街坊邻里。

彼时的仁科和茂涛还完全不知道音乐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同年,两人受邀作为周云蓬一次演出的暖场嘉宾。

周云蓬的经纪人在台下听了他们的歌,当即决定要帮他们出唱片。

2009年,五条人的第一张专辑 《县城记》 诞生。

大部分歌曲是用海丰方言 福佬话演唱,讲述着当地的人和事——

东门头倒港纸的阿叔,老势势的道山靓仔,治牙病的老施,海丰随处可见的中年男人阿炳耀……

「你不一定会想到某个特定的人,但你总能找到一个人对应这首歌。」

正是因为这张专辑,五条人被一些人称为 「音乐中的侯孝贤」

的确,有些歌正对应着侯孝贤电影中的画面。

海丰,就是另一个风柜。

沿海县城,雨后湿漉漉的巷弄,人们披着雨衣,骑着代步车匆匆驶过。

《李阿伯》会让人想起《恋恋风尘》结尾,站在田埂相顾两无言的爷孙两。

伊说啊:「人生倾像种荔枝耶, 有雨也累,无雨又累。」

《恋恋风尘》剧照

《童年往事》就更好理解了,侯孝贤拍过一部同名电影。

歌词中的抽水烟,吃云吞,扔铜钱,就好比电影中的摘芭乐,玩弹珠,打台球,记录下 童年回忆中的吉光片羽

《童年往事》剧照

甚至连茂涛看久了,都像侯孝贤电影里的 高捷

茂涛(左) & 高捷(右)

过了三年,五条人发行了第二张专辑 《一些风景》

仍然以方言为主,辅以一些「标准」的普通话。

其实方言演唱,从来都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根据一首歌故事发生和创作的情景,用上最适合的语言。

比如《陈先生》这首歌,一共只有三句话,换了三种广东方言演唱,分别对应歌词写到的地点。

1878年,伊生于海丰(福佬话) 1933年,佢死于香港(粤语) 1934年,其葬于惠州(客家话)

用讲故事的方式去白描赤裸裸的现实,刻画边缘、底层的人物。

而这种风格曾经也遭到质疑:不是破坏了民谣的诗意吗?

仁科的回答堪称经典:

「有时候你觉得诗意的东西,我觉得有点恶心;我觉得诗意的东西,你说这是什么鬼。」

所谓诗意,更多的是观者的感受,由不得他人定义。

五条人的歌词,你读懂了就是诗:

诗人可以将灾难写成歌谣 皇帝可以把将军变成太监 将军也可以唱出动人的歌谣 ——《秧歌舞》
你说难得今天阳光很美 不如我们来跳个舞 可我舞步凌乱让人沮丧 总是踩到你的拖鞋上 ——《广东姑娘》
乞丐财神爷在街上乞讨 米奇老鼠在广场跳舞 幸福变成现实转化成海报 贴在小区的宣传栏上 ——《匈奴王》

画家陈侗曾开玩笑说:「鲍勃·迪伦都拿诺贝尔文学奖了,2024年的鲁迅文学奖也该考虑五条人乐队了。」

因为歌曲中大量的方言,五条人也被贴上了「乡土」「小众」等标签。

但他们拒绝被标签绑架,不放弃尝试更多的音乐元素和语言。

于是,2015年,五条人发行第三张专辑——转型之作 《广东姑娘》

这张专辑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

一来是乐队迎来新成员,鼓手邓博宇。

二来是故事发生的地点扩展到了广州。

音乐元素也更加多样,在民谣的木吉他和手鼓之外,加入了电吉他和爵士鼓。

也会在传统的戏曲唱腔中,融合朋克的节奏,布鲁斯的音阶。

陆续推出三张专辑后,五条人乐队的演出变得密集起来,鲜有时间回到海丰。

不过每年春节,还是会回去办一场音乐会。

因为音乐,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又因为音乐,他们选择重新回到这里。

2016年,五条人推出第四张专辑 《梦幻丽莎发廊》 ,方言歌只占四分之一。

去年又推出第五张专辑 《故事会》,基本定下了现阶段乐队成员。

长江和牛河两位成员加入乐队的原因都很硬核,也很符合五条人飘然无畏的作风。

鼓手 长江原本准备回家挖煤,结果煤挖不成了,就继续回来打鼓。

贝斯手 牛河 被看手相的神棍预言会成为一个大老板。

为了破除这种封建迷信,他决定来做音乐。

五条人转型以来,四年连出三张专辑,到了创作力全盛期。

在这个阶段,他们选择来到《乐夏》的舞台,绝非偶然。

用仁科的话说就是: 「为了名和利,同时为了更多人听到我们的歌。」

在那么多乐队中,为何五条人赢得了最多的好感。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好笑吗?

是,又不全是。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 作品和态度

若是没有这两样的支撑,那顶多只是一时谈资,不足以让人彻底爱上。

先说作品。

如果把五条人定义为民谣乐队的话,他们是真正 「坐在音乐上的人」

这是乐评人 马世芳用来形容交工乐队的描述,鱼叔觉得放在五条人身上,同样合适。

「民谣的重点,不在曲式风格。民谣的重点,是它必须直接从地里长出来。形容词和副词不是民谣,感叹词更不是。它们都不是地里长出来的。」

五条人的歌里,有着 市井百态的声音——

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走鬼的叫卖声,邻里的闲聊,自行车的铃声,风声与海潮声……

最朴素的情感,往往最动人。

他们在见过大千世界后,依然选择在故土把根扎得更深。

「宁可土到掉渣,也不俗不可耐。」

再说态度。

有网友吐槽《乐夏》:「每支乐队脸上都写着我想红。」

但,唯独五条人是个例外。

这取决于 乐队以何种姿态与这个节目共处

第一季播出时,参赛乐队和节目本身几乎是 平视状态,互相成就

因为那时还没人知道节目会发展成什么样。

结果我们都看到了,它成了去年夏天的爆款。

于是到了第二季, 资本和流量的力量使节目的身位明显高出乐队一大截。

因此, 乐队的迎合与迁就成了常态。

这更凸显出五条人的特立独行:他们是真正来「玩音乐」的。

他们的「混不吝」和「无所谓」,让他们得以真正 平视这个节目,而无需仰望。

有人把这称为一次「流量时代的 行为艺术」。

乍一看,这和仁科所说的来参加节目的原因,似乎自相矛盾。

临场换歌、低票淘汰,怎么都不像是为了「名和利」能干出来的事。

但别忘了,那句话的后半句是: 为了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歌。

流量不仅意味着名和利,还意味着曝光度。

让更多人对五条人产生好奇,从而去听他们的歌,了解他们歌中的故事和理念。

或许才是真正用意。

多年以前,仁科回答过关于「人生有没有意义」这个问题。

他说:「意义这种东西,其实就跟自由一样,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而是想不想要。

而《乐夏》的意义,有一部分就在于 「名和利」

媚俗也好,妥协也罢,「名和利」就明晃晃地摆在那了。

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大家都想借着流量的东风彻底火一把。

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再多「俗不可耐 」的乐队,也比不上一个 「土到掉渣 」的五条人。

全文完。

如果觉得不错,就随手点个「在看」吧。

助理编辑:万福村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