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

抗战时期,这些鼓舞人心的抗日口号名义上都是蒋介石说的,其实是出自陈布雷之手。陈布雷是国民党的“领袖文胆”和“总裁智囊”,素有国民党第一支笔之称。陈布雷追随蒋介石长达二十二年之久,蒋介石的众多文稿出自他之手。诸如北伐成功之后蒋介石的《祭告总理文》,1936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的《西安半月记》,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后的《告国民书》等,都是由他为蒋介石代笔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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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11月12日深夜,陈布雷服下大量的安眠药,气绝于次日凌晨,终年五十九岁。

陈布雷自杀震动朝野,蒋介石为其题匾“当代完人”,并亲临主祭。

陈布雷为什么自杀呢?

国民党官方说他是“感激轻生,以死报国”;有人说他是愚忠,为垂死的蒋政权“殉葬”,也有人说他是“以死明志”或是“死谏”。蒋介石本人则在10年之后表示,陈布雷是因为听信他将下野的谣言,“愤慨之至而以死报国”。

陈布雷副官陶永标在回忆录《尸谏——蒋介石秘书陈布雷自杀经过》里说:“促使陈布雷自杀的最后一个重要因素,外人知道的极少。那就是陈布雷曾经劝告蒋介石罢兵,同共产党举行谈判,两方早日结束内战,让百姓安养生息。但蒋介石不仅没有听从,而且事后表示不满。陈布雷感到彻底失望,百念俱灰,于是以身殉职,示己忠贞,免得蒋介石猜疑。从这一点来说,陈布雷的自杀也可谓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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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君章在《陈布雷先生在胜利还都后的工作与生活》一文中,不同意陶永标的说法,“最刺眼的是题目,称为‘尸谏’,那不但与事实完全不合,而且以吴可读一类的学究式之愚忠视布雷先生,对布雷先生真是大不敬”。

张治中也对“尸谏”的说法表示疑问,他认为“布雷受旧思想意识的影响很深,政治上缺乏远见,个性又较软弱。他自杀,或是由于他见闻所及,对国民党政权极度悲观失望,加上长期的严重的神经衰弱病和时代大风暴的刺激,痛苦到了不得不用死来求解脱。”

在给蒋介石的《上总裁书》中,陈布雷写道:“介公总裁钧鉴:布雷追随二十年,受知深切,任何痛苦,均应承当,以期无负教诲。……回忆许身麾下,本置生死于度外,岂料今日,乃以毕生尽瘁之初衷,而蹈此极不负责之结局,书生无用,负国负公,真不知何词以能解也。夫人前并致敬意。部属布雷负罪道上。“

”书生无用,负国负公“,这是陈布雷对自己一生的结论。

陈布雷,名训恩,字彦及,笔名布雷、畏垒。浙江宁波慈溪人。早年就读于慈溪县中学堂,后转入宁波府中学堂,1911年毕业于浙江高等学堂(浙江大学前身),同年在上海《天铎报》作记者。以"布雷"笔名写作评论。1912年3月加入同盟会,1920年赴上海,任《商报》主编。后为《国闻周刊》主要撰稿人。

陈布雷年轻时是个出色的政论家,以“迷津唤不醒,请作布雷鸣”的如椽之笔,闻达于新闻界。著名报人邹韬奋说:“陈布雷先生不但有正义感,而且还有革命性。当时人民痛恨军阀,倾心北伐,他的文章往往以锐利的笔锋,公正的态度,尽人民喉舌的职责。”

1927年初,陈布雷和商报同仁潘公展与蒋在南昌初晤,蒋即“坚劝余及公展入党”,并对所提出的问题,“蒋公一一解答之”。蒋介石礼遇有加,陈布雷最终以报人从政。

陈布雷深得蒋介石的信任,总是称他“布雷先生”,“重大决策莫不商于陈”。因此陈布雷被称为蒋介石的”军机大臣“,位高权重,依旧保持书生本色。

从1927年跟随蒋介石到1948年自杀,陈布雷对蒋介石是忠贞不二从一而终,他曾经比喻自己是“嫁人的女子,难违夫子”。

“士为知己者死”,陈布雷还是没有摆脱传统知识分子的愚忠情结。陈布雷不像鲁迅胡适那样出国留学,对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的批判。陈布雷6岁入私塾,熟诵《毛诗》《礼记》《春秋》《左传》等,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思想中封建主义的因素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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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布雷本质上还是一个儒生,忠君爱国的儒生。“学好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传统文人总是在政治上有依附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他们追求的目标,一旦被“明君”赏识,便会积极投身政治,不遗余力。蒋介石的信赖和重用,陈布雷是感激涕零,“我心纯洁质直,除忠于我公之外,毫无其它私心”。“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蒋介石政权日薄西山气息奄奄,陈布雷注定是一个悲剧。

陈布雷坦承,“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政而又不懂政治,投在蒋先生手下,以至于无法自拔”,并告诫亲属不要从事政治,因为“政治太肮脏了!”

书生从政,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陈布雷一入政坛,就已经没有自由了,身不由己,“我自脱离报界以来,即不能舒畅自如地用我的笔表达我所欲之言”,“余今日之言论、思想,不能自由主张,躯壳灵魂已渐为他人之议题”,他多次表示,"不能用我的笔达我所言","为人捉刀是苦恼的"。

陈布雷启蒙恩师冯幵早就劝导过他,锋芒不可太露,且万万不可涉足政治,过劳必会早夭。陈布雷没有想到的是政治的水太深了,老师的话一语成谶。

陈布雷所效忠的蒋介石政权已经是大厦将倾油灯枯竭,”目睹耳闻,饱受刺激“,陈布雷给蒋介石的建议往往不被采纳,陈布雷的太太王允默在陈布雷的《回忆录》前记中说,陈布雷最后感到“徒耗国力,愧对民众,生不如死”。

陈布雷给潘公展、程沧波的遗书中说:

弟以百无一用之书生而妄思自效于党、自效于国,疏脱怠惰,盗窃宁静之虚誉,十余年来,误国之罪,百身莫赎,而近三四月来,健康日损,脑力益坏,思虑日益纷难,自验身心,已无一丝一毫可为非常时期之贡献,累旬自谴自责,致陷极度严重之心疾,不能自已控制,兹病患已不治,将与兄等长别矣。

陈布雷已经绝望,“最后自觉无法力挽狂澜于既倒”。陈布雷在杂记中述说,“不但怕见统帅,甚且怕开会,自己拿不出一些些主意,可以说我的脑筋已油尽灯枯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即我之谓也”。

“愧无半策匡时难,只有一死报君恩”,陈布雷已经心力交瘁无力回天,“让我安静些!”这是陈布雷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