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巴西,给我们的印象无非是足球、美女和桑巴,以及犯罪天堂、毒品以及对比鲜明的富人区和贫民窟。政治上沦落为美国的跟屁虫,经济上回到了卖资源和农产品的老路,甚至诞生了一个叫“拉美化”的政治经济学名词,通俗点讲就是国家发展绝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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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世纪之交之时巴西,曾与俄罗斯、南非和我们共享“金砖四国”的美誉(后来多了个印度),都是前途无量的大国,巴西更是用十分之一的人口创造了几乎与种花家等量的GDP,妥妥迈进了准发达国家的门槛。

一晃二十年过去,如果说南非和俄罗斯的半死不活还能找到一些个内外缘由的话,人口、地缘、资源和面积俱佳的巴西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细看地球仪上的巴西,你会觉得何谓被上帝眷顾的国家。

金山上的国度

巴西国土面积高达851万平方公里,位居世界第五,其实除了一枝独秀的俄罗斯之外,第二到第六都在同一数量级上。

与国土面积相匹配的是丰富的资源,铌、锰、钛、铝矾土等29种矿物储量位居世界前列,作为核工业主要原料的铌矿储量已探明455.9万吨,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90%以上,石油探明储量153亿桶,居世界第15位,铁矿石产量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澳大利亚。

当然,最豪横的自然是森林和淡水了,坐拥号称“地球之肺”的亚马逊热带雨林,其森林覆盖率达62%,木材储量658亿立方米,占世界1/5,还拥有拥有世界18%的淡水,人均淡水拥有量2.9万立方米,是我们的15倍。

还有,巴西在数百年来仅仅在2004年见识过一次飓风,但那只是地球在抽风而非常态,南大西洋连生成热带气旋(台风)的基础条件都不具备。

说不得,他们还真是坐在了金山上。

巴西的国土构成构成不好不坏,大约一半是亚马平原,另一半是巴西高原。前者需要保护且洪水肆虐,至今连一座跨河大桥都没有,意义仅限于航运和农业。

后者情况稍好,政治首都巴西利亚生生被资源堆了起来,影响力和辐射范围巨大,但亚马逊河支流并没有贯穿巴西全境,南部高原的主要河流拉普拉塔河一路流进了阿根廷腹地,这位球场上的老对手死死扣着不放,掣肘着巴西的外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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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边走是典型的地盾地貌,即高原直插入海,仅仅在海岸线上留有少量的盆地和平原,巴西最繁华的城市如圣保罗、里约、萨尔瓦多、阿雷格里都在这一线。问题则在于他们与内陆地区没有天然的河道联系,产品外运又成了麻烦事。

总之,巴西的国土构成上强于中国的“七山二水一分田”,但在阶梯状分布和先天交通上又远逊之,说到底很考验国家的基础建设能力,这对于种花家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但巴西毕竟只是巴西。

绝佳的地缘

评价巴西的地缘格局,大致可以用澳大利亚和印度作为参照物。

澳大利亚的人口只有巴西的六分之一,这在大国博弈的层面上绝对是劣势,但独占整块大陆的天然优势令他们成为南太平洋和南印度洋的话事人。而邻居多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在拉丁美洲并没有第二个能够匹敌巴西的国家,用不着多么强的军事或经济优势,哪怕国家性格再强势一点,都不至于泯然众人的结局。

换个角度来看,一心想称霸南亚的印度虽然脑回路清奇,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不济,如果不是中国的关系,巴基斯坦、尼泊尔和不丹很有可能都追随锡金的脚步从地球上消失了,雄霸一方是很合理的。

▲论军队实力,的确可以在南美横着走

而相对于野心勃勃的印度,巴西一直是非常“佛系”的国家,至少一战二战都是以中立的态度观望到最后。当然现在也是,如果将二者换个位置,印度将如鱼得水,说不定连美国都要卖几分薄面。

说不得,这都是命啊... ...

从一场大火说起

2018年9月2日,一场大火将巴西国家博物馆付之一炬,九成藏品尸骨无存,全世界都看到了他们消防设施的形同虚设和重建之路的不给力。

到了去年5月31日,巴西联邦高等教育机构领导人协会就表示波尔索纳罗政府或将削减21.63%的国家博物馆重建资金。其实这笔钱不过5500万雷亚尔(合9780万人民币),还不够中国一个小楼盘的总价,相对于巴西政府的总支出更是九牛一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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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称“巴西版特朗普”的博索纳罗总统

所以不是出不起,而是不想出或者出不来,事实上长期没钱维护才是失火的主要原因,而国宝无处安放搞得跟阿富汗和伊拉克似的,对于巴西这样百年未经历战火的大国而言显然有失体面,可惜巴西政府并不这么认为。

博索纳罗曾表示,各大高校完全没有展现出应有的教育成果,所以砍掉了大学30%的非必要性支出。那么何谓非必要支出呢?居然是购置图书、采购实验设备、食堂外包和校舍翻修等费用。顺便提一句,想学英语只能去私立学校。

看来,曾经记载着半部地球进化史的巴西国家博物馆怕是很难重见天日了。

对教育和文化开刀的博索纳罗或许是来自美国的卧底,因为他们才需要一个萎靡不振的巴西,如此方能安心成为美国的后花园。

试想如果起火的是故宫,我们该作何感想?所谓一叶知秋,一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不应该这样被漫不经心的“保护”着,巴西的衰败已经是一目了然。

▲猖獗的巴西黑帮

明面上每年都有一个点出头的经济增长率,算上通胀数据其实是下行的,最近几年的的名义经济增长率都在-3%以下,越混越回去了,今年更是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为-9.1%。

在2020年一季度,巴西的失业率已经高达12.2%,相当于近1300万人在家看天,而疫情的进一步冲击势必将这个数字提升到匪夷所思的高度。对了,巴西感染人数目前已经突破55万,高居世界第二,连总统大人都中招了。

贫富差异之大触目惊心,之前将日均1.9美元作为饥饿或者温饱之差时贫困人口数字是1500万,但考虑到这点钱在巴西这样的“高收入国家”只够买一个汉堡,世界银行又重新制定了5.5美元的标准,于是巴西的贫困人口瞬间蹿升到4500万,占总人口的22%。与此同时,1%的巴西富人平均年收入达到54.1万美元,甚至超过了声名在外的法国富豪!

实体工业分崩离析,当下的工业品则幸亏中国撑着,笔者没别的意思,至少他们勉强还买得起,不然就只能花几倍价钱找别国采购了,跟印度颇为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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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就好吧

好吧,没了经济基础,连曾经独孤求败的足球都不行了,最优秀的球员在少年时期就被欧洲俱乐部连带国籍一并挖走,成年球员的水准只配来中超淘金... ...

奇葩的收入分配

连国家博物馆都修不起,想必大家都想知道钱花到哪里去了吧?

最大的一块是福利,巴西的社会保障(养老金)支出占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12%,但收缴比率不足8%,剩下的自然是财政补贴。算上各种名目比如廉租房、失业保险等福利,GDP占比大概在20%~25%。

▲天堂地狱的一墙之隔

该状况也是欧美拥趸们的通病,当通过贩卖资源和初级农产品积累第一桶金都用在了拉拢选民之上,导致想改革的人选不上去,选上去的人又将福利开支变成了滚雪球。

但说好的“你有我有全都有”,那庞大的贫民窟又算怎么回事呢?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开销和问题所在了。

跟疫情一样,其议会开支也追随美国高居世界第二,但考虑到巴西只是个两极分化严重的第三世界国家,这群大老爷们的问题还蛮大的。其实所谓“千里当官只为求财”说的就是拉丁美洲的历史传统,据说10%的GDP进入了各级官员的腰包,很多钱都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

▲每年都有无数次反腐游行

巴西基本上没有贪腐追缴制度,挪用公款、收受贿赂的行为一旦被揭露,最多是被免除公职,所得财物基本无人追究,导致风险远远小于利益,这就使许多贪官在利益驱使下几乎无所顾忌。而口口声声要严打的总统往往不敢下手太重,以免得罪政治盟友和执政联盟的分崩离析,总统的执政地位就会动摇。

总之,巴西的“拉美化”陷入了恶性循环,全力抗疫意味着经济崩溃、债主上门和福利发不出来;真心反腐,政权又该垮台了... ...还真是“国家发展绝望化”啊。

既然福利和行政开销不可节约,那就只能找别的开销动刀了,除了文教开支,一个更加不能省的花销--基础建设被省下来了,仅仅占GDP的2%多一点。

前文提及巴西的国土构成,偌大的巴西高原其实与古希腊城邦时代颇为类似:地区之间看似毗邻,但由于高山的阻隔而难以互通,现状则是从内陆到沿海口岸的交通几乎还停留在公路运输阶段,无形中增加了农业生产的成本。

▲中国基建是巴西的榜样

沿海小国对于基建什么的自然是无所谓态度,但对于巴西这个级别的国家而言则是致命的,内陆地区成了典型的围城:值钱的出不来,便宜的进不去,久而久之就成了静脉曲张。

文教事业其实也是类似于铁路公路性质的投资,但巴西政府对这些都不感冒,反之在国民经济组成上轻松且来钱快的出口大宗商品成为了支柱,而枯燥的制造业慢慢被抛弃,大多数巴西人都不愿意从事。哪怕是吃过几次大宗产品价格下降的亏,他们依旧更愿意转向金融、零售、房地产等行业,因为这些行业的工作更加体面轻松。

可见巴西民众有着很严重的“富贵病”,眼中或许只剩下了沙滩和足球,当年富士康在巴西设厂期间屡屡发生大规模罢工,最终无奈又退了出去,希望他们这次在印度能有好运气吧。

从金砖到板砖

“金砖四国”是本世纪初美国高盛公司提出来的概念,特指世界新兴市场,如果不以当下现状作为评判标准的话,他们的确代表了未来,而种花家甚至不是最显眼的那个,毕竟当年我们的认知还停留在人口多是累赘的阶段。

▲航拍下的里约热内卢

如果将镜头再拉长一点,过去的巴西曾经很不错,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危机之前,巴西曾创造了年均10%以上的奇迹,经济结构接近发达国家水平,服务业产值和就业人口长期保持50%以上。

哪怕随后经历了整个八十年代的通货膨胀,巴西在上世纪末依旧与我们呈现你追我赶之势,发展潜力更是不可小觑。而“金砖”的预测并没有马上跑偏,彼时正值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上扬,以农产品和铁矿为主要出口货物的巴西赚得盆满钵满,经济增速逐渐恢复到了3%以上。

可惜,海市蜃楼般的繁荣随着2010年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跌而现出了原形,福利的准上不准下令国家财政不堪重负,债主们再次上门将债台高筑的泱泱大国逼到了破产边缘。抛弃实体经济的恶果也开始发酵,“去工业化”的巴西在2019年的工业产值居然回到了十年前的水准,贫富分化、产业空心、基础设施缺失、文教走低和高福利都成了跗骨之蛆。

造船和航空曾是巴西工业的骄傲,前者在上世纪世纪70年代一度成为世界第二,最大造船产量达72.9万总吨,拥有4万多名雇员,到80年代仍然拥有船厂30余家,职工3万余名。而现在只剩下4000人左右,年造船产量几乎不足万吨。

▲成龙大哥就买过一架Embraer私人飞机

航空工业方面,Embraer这个名字可能大家比较陌生,在三十年前可是与波音和空客叫板的世界第三飞机制造商。可惜早在1994年巴西政府就将这个民族工业骄傲送进了美国人的当铺,曾经自研自产的大飞机现在则不得不用几十万吨橡胶去换(似曾相识吧)。

总之,曾经风光无限的巴西就这样成为了世界经济发展史的经典反面教材。

二十年前,我们与巴西的GDP总量大体相当,二十年后,双方的人均GDP又几乎等量“金砖国家”中唯我种花家还保持着闪亮的本色,我们在日新月异的同时看够了楼起楼塌,当知道这是一个竞争的中的世界,而巴西的教训其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反思之处。

结语:他人之覆,中华之鉴

首先,西方将巴西的尴尬描绘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失败,这其实是个伪命题。

一方面巴西的经济结构过于单调,大宗商品价格的起落更多是欧美金融业在“剪羊毛”,再大宗的商品也始终是买方市场,缺乏核心竞争力的经济结构和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短视是巴西缺乏金融防御能力的根本原因;

▲曾经辉煌一时的造船业早已被肢解

另一方面则在于畸形的福利制度,一旦与民选挂钩就会造就不劳而获的寄生虫。想来笔者每天平民码字,也就是比搬砖体面一点地赚点小零花钱,还多出一身的办公室综合征,要真有北欧的福利,哥们我还不整天游山玩水,或者留在芭提雅混日子不香吗?

所谓“陷阱”其实是个请君入瓮的大坑,在缺乏科技支撑的情况下跳进去的国家还有很多,比如阿根廷。

第二,底层社会最需要的福利不是嗟来之食,而是教育和知识,以及良好的上升通道和阶层流动机制。政府从来不该是慈善机构,而是公平竞争的维护者和底层权利的代言人,如果大量人群一直贫穷且卑微如下水道的臭虫,那他们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意义究竟何在呢?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旧唐书·魏徵传》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大道理,老祖宗都跟我们说过不止一次,国人也在复兴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趟过了无数的陷阱和雷区,那么在“以国为镜”面前,我们又该得出怎样的结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