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范 雷
20世纪初，随着中国受到外国艺术影响越来越大，人们接触了更多的外国艺术，中国美术史的演变进入了最快的时代，也是最丰富的时代。我们在欣赏和学习外国艺术优秀作品的同时，逐渐发现了中西绘画的巨大差异，便开始反思自己的绘画。很多画家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中西的绘画有什么相同的?有什么截然的不同?这种中西绘画的异同的根源是什么呢？
范雷 你我他 180cm×190cm 2019
中国的国画基本上都是用毛笔画出来的，毛笔是中国人用的日常工具，这也为中国画的造型奠定了原始的基础，中国书法的产生和发展也对中国绘画的发展有决定性的影响。中国画造型表达，就是不管是任何事物都用极其简练的线条表达。所以中国画对线条极为讲究，有的中国画家用其一生来训练线条，来表达他们心中的形象。
西方绘画主要是油画，油画与中国国画有截然不同的工具，油画的工具大多是扁头的且十分坚硬，油画的工具无法做出和毛笔一样细致的效果，也画不出变化丰富的线条来。西方的画家在描绘物象的时候，他们的工具决定了他们要用十分宽厚的笔触来表现块面，无法画出中国画中变化丰富的线条。这种工具更利于块面的表达，通过笔触的堆积来表现事物的形体光影和立体感。这样必然决定了西方绘画的造型观的不同。
达·芬奇《抱貂女郎》
从中西绘画造型来看，中国绘画主要以线来造型，尤其是中国人物画和工笔画对线的要求更是高。中国画家的线条大部分来源于书法艺术，书法艺术的抽象美、平面美、装饰美深深地影响了中国画的发展。这也许是因为中国画的工具决定了中国绘画的发展方向，决定了中国画的审美趣味。
而西方文艺复兴后期，油画出现了古典写实的高峰，大部分用油画来塑造形体，来表现逼真的形象、明暗和自然光影，并对色彩、质感、量感都表现得栩栩如生。通过对人物形体和自然光影的研究，科学光谱学的引入，形成了以色彩表现为手段的一种绘画形式。但是中国画就截然不同了，还要讲究更高的品位，那就是讲究意境、神韵。
西方绘画强调再现，着重表现光色效果和立体效果。而中国绘画造型讲究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这是中国画的一个特点。中国画对物象的表现不仅是为了表现物象，更重要的是要表达作者的情感。中国绘画为了加强作者情感的表达，敢于利用大胆夸张的艺术手法。中国画家讲究主客融合、心物交融，在表现客观物象的同时能够充分表达情感。有时为了让情感的表达更准确和深刻，不惜对客观事物进行夸张，有时甚至打乱时空，让情感想象自由发挥，所以更不会被西方所谓的焦点透视束缚。
马奈《女神游乐厅的吧台》
中国画更重虚实艺术手法的表现，讲究虚实相生，讲究阴阳变化、黑白互补，大胆地利用空白来分割画面、经营位置，有时留出大量的空白，这让观众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间。这也是中国画的特色。另外，由于中国毛笔和宣纸的特殊表现效果，毛笔和宣纸形成了完美的搭配。首先是因为生宣纸有极大的渗化作用，水和墨被画在宣纸上，有时会马上渗化，留下渗化运动的轨迹；而在墨里面加入水，因水分的多少不同，墨色或浓或淡，或干或湿，互相交融，变幻莫测。
有人说西方绘画也有线条，但是西方绘画中的线条是硬性线条，无法也不可能获得像中国画的毛笔和宣纸做出的丰富效果。另外，中国绘画还使用印章等其他的艺术手段，来丰富画面的艺术表现。这也是中国画区别于西方绘画的一种方式。诗书画印是中国画十分独特的一门艺术综合。
范雷 卖油条的老太太 128cm×68cm 2020
西方油画的绘画语言比较单纯，目的是再现客观物象，表现出作者看到的真实物象，从而表现大自然的真实性。西方画家更重视的是物象本来面貌、色彩的细微变化、光影的微妙变化和时空的变化。这与中国画的方式是不同的。中国人画画更注重表达解，而不是你看到什么画什么，不被客观事物束缚，而更重视文化和思想的融入。而西方绘画基本上是以写实为发展方向，对现实中的人物、风景进行实实在在的再现。西方绘画在色彩上引用了光学光谱的科学分析，色彩的表现更加丰富，表现现实色彩的美丽和细腻。
扬·凡·艾克《阿尔诺芬尼夫妇像》
西方绘画有一种特殊题材，那就是人体。从古希腊神话中我们可以看出西方人对人体美的一种崇尚。在这种审美的驱使下，西方人研究出人体美的各种规律。在中国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中国儒家、道家特定伦理思想的影响，以及中国文化的影响，决定了中国绘画在对人体美的研究上一直被忽视和压抑，中国古代传统绘画中很少有对人体美的表现。而中国人物画在表现神态时，往往更注重人的精气神的表现，忽略了对人体的美的认识。这种惊人的区别造成了东西方绘画对形体美理解的不同，西方绘画对人的形体比例、结构解剖等，都做了深入而细致的研究，更侧重于对人体外形美的展示，成为脱离人物性格的一种美的存在。
范雷 来信 128cm×68cm 2020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古代传统绘画一开始就没有真正重视人物形体的表现。中国画家对人物内心世界的表现更为重视，更注重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表现，表达画家的个人情感和个性。更准确地说，西方绘画更注重的是再现客体气质与精神，展示的是直观的世界，而中国绘画是含蓄委婉地表达画家个人的情感、心性。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东西方绘画在形体和神的关系上着惊人的不同。
西方绘画总是为了形体本身而表现，也就是说更接近于苏格拉底所说的“模仿”，更注重写实的表现。而中国绘画形体的表现并不是根本目的，只是一个载体而已。中国画形体表现的一个目的是表现客观物象的神情，这就是顾恺之所提出的“以形写神”论。形体表现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承载绘画者主观的情感表达。这里也体现了中西绘画很大的不同。
那么中西绘画的相同点在哪里呢？在这种差异的背后，又有些相同，那就是东西方艺术在一定的阶段互相影响和融合渗透。其实在西方绘画后期，像马蒂斯、凡·高、毕加索等人的绘画都有了巨大的变化，更注重艺术表现和个人性格的表达，这些都是他们学习东方艺术造型表现的结果。在中国，像林风眠、吴冠中他们也在吸收西方的现代艺术来丰富和改造中国绘画，让中国绘画有了长足的发展及更丰富的面貌，为中国绘画现代化拓宽了思路。
总之，中国传统文化的特点就是讲究天人合一，讲究以艺载道，而西方文化所追求的是尽量再现大自然。中国的古代哲学和西方的不同，中国人的认识和西方人的认识也是不同的。中国人讲究的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和人与大自然相互协调的认识，是中国文化精神的精髓。而西方人把与自然相对立的二元论以及模仿论、再现论等引入绘画中。这是中西绘画产生巨大差异的原因。
本文选自《书画世界》杂志2020年5月号
西画图片为编者所加
编辑：小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