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今角度来看,很难想象15世纪时欧洲还是一个相对孤立和自给自足的社会,那时人们对其疆界之外的事物知之甚少,直到15和16世纪地理大发现前,欧洲人对外部世界的认识更多地是来自神话和幻想,而不是实际的知识。对于15世纪的欧洲来说,更可靠的信息来源是当时现存的古代经典和近代旅行者记述的文献。为了向外看,欧洲必须先向前看。托勒密的地理写在公元二世纪,基督教于1406年通过拉丁语将其翻译过来。虽然它提供了一个相当准确的描述接近亚洲和非洲地区,但这是一个不可靠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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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大发现,在此之前,欧洲人对世界缺乏认知,其知识大多来源于神话和幻想

地理大发现前的欧洲非常闭塞,他们对地球的认知局限于神话、传说和故事。不过,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求真正的世界

马可·波罗在1271年与他的父亲和叔叔出发去亚洲旅行。他们拜访了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的宫廷,在那里马可·波罗被委以重用,在东方的二十年里,马可·波罗游历了很多地方,其中包括印度和东南亚。马可·波罗于1295年回到威尼斯,其所写的游记在中世纪晚期的欧洲广为流传,通过这个故事,马可·波罗帮助欧洲人树立了这样一种观念,即亚洲是一个拥有先进而强大的文明且有数不尽财富的大陆。一个多世纪后,他的旅行启发了葡萄牙的亨利王子以及热那亚的哥伦布,但这样的消息来源也有其不足之处。

马可波罗游历东方后写下游记,他极力向西方宣传东方世界的富庶与繁华

尽管如此,托勒密和马可·波罗至少提供了比神话、传说和虚假的旅行者故事更可靠的信息来源,而这些神话、传说和故事塑造了中世纪晚期欧洲人对更广阔世界的理解。约翰·曼德维尔爵士的《游记》是流传最广的作品之一,其影响不亚于《马可·波罗游记》

在人们的普遍想象中也有一种观点认为,航行到未知海域太远的船只可能会掉到世界的边缘,或者在“热带”沸腾的海洋中死亡。但也有其他的幻想——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强大的基督教国王,叫约翰,他掌管着除了穆斯林国家的全部亚洲和非洲——这种半真半假和幻想的混合在中世纪时期的地图上也很明显。在早期的一些作品中,耶路撒冷作为基督教的精神首都,出现在一个平坦的圆形世界的中心,已知的大陆——欧洲、非洲、亚洲——围绕着它对称地排列,几乎没有给海洋留下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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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王的传说,地理大发现前的欧洲人认为东方有一个约翰王,他统领着穆斯林以外的所有亚洲和非洲地区

这些“世界地图”对航海家和旅行者没有实际用处,后来,受托勒密的影响,人们在北非和西部画了草图,对亚洲也有一定准确性了解,但只能推测非洲大陆向南延伸了多远,以及印度洋是否像许多人猜测的那样是一个内陆海。至于美洲、大洋洲和太平洋则没有任何踪迹。为了弥补欧洲对非洲和亚洲内陆的无知,地图制作者们绘制了他们自己创造的河流和山脉,并设置了神话中的野兽或早已死去的君主来统治它们。

欧洲闭塞的同时,其他各个地区的情况也不太好,欧亚大陆交流是因为好奇心和对物质追求的动机所引起

无知和孤立的不仅仅是欧洲,1400年的世界被分成几十个独立的社会,它们之间几乎没有联系和交流。有些文明,如中美洲和南美洲的文明,与其他大陆完全隔绝,彼此之间联系有限。其他的像中国和印度这些伟大的亚洲文明有更广泛的联系,它们大部分是通过贸易,但也通过宗教或泛亚洲帝国的崛起而取得联系的,蒙古帝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征服欧亚的蒙古帝国

但是尽管有这些断断续续的接触,欧亚大陆仍然非常分裂。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地理屏障的结果——海洋、沙漠、茂密的森林和山脉。而距离遥远以及缺乏(或不充分)运输、通讯和行政手段来将不同的民族和地区融合成更大的实体等情况则使文明的隔绝更加严重。通常也只是因为好奇心或物质上的动机才促使人们通过陆路或水路进行长途探索。中国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1400年,它的海事技术在许多方面与欧洲不相上下。它与东南亚有定期的贸易关系,在1405年到1433年间,在郑和的带领下中国远航至斯里兰卡和东非。在这个时候,或者更早的时候,中国的海船访问了澳大利亚北部和太平洋沿岸,甚至可能还访问了美国北部和太平洋沿岸。但是中国的儒家思想认为自己在文化和政治上都比它的邻国优越,而且它还把它们视为野蛮人,只适合向中国皇帝进贡。郑和下西洋的动机似乎是寻求朝廷的贡品和奢侈品,而不是扩大中国对世界其他国家的了解或开启持久的贸易关系。事实上,贸易和商人在中华帝国中处于较低的地位:这与欧洲日益自信和繁荣的商人阶层形成了极为显著的对比。因此郑和的远征并没有被继续下去。

郑和下西洋,大肆推行朝贡贸易,其局限性决定这种航行不可能一直进行下去

而此时葡萄牙水手正沿着西非海岸寻找一条通往印度的新航线。阿拉伯和印度商人在印度洋上经营着复杂而广泛的贸易体系,但他们满足于把自己的活动限制在有利可图和航行安全的地区。东非、波斯湾、印度西部和南部、苏门答腊岛、爪哇和印度尼西亚的主要香料岛之间有广泛的贸易。曾经与中国有过直接贸易往来的阿拉伯船只,到1400年很少再到比香料群岛更靠东的地方去冒险。在西南部他们没有越过莫桑比克和马达加斯加太远,那里帆船的航行条件越来越危险,贸易前景似乎也毫无回报。就像欧洲的水手和地理学家一样,地中海的阿拉伯水手认为,在摩洛哥海岸之外,大西洋变成了无法航行的“绿色黑暗之海”。

新航路开辟有助于欧洲人口和经济复苏,这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欧洲的对外扩张

在某些方面,1400年的欧洲似乎特别孤立和封闭,是一个被围困的文明。因此不太可能在探索和扩张中起带头作用,黑死病是1348 —1309年席卷欧洲的瘟疫,此后几十年仍在欧洲大陆肆虐,使欧洲经济遭受重创,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或更多。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欧洲的经济和人口的复苏是新航路开辟的必要前提。但反过来说,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欧洲的发现有助于加速经济增长和弥补人口损失。欧洲人口花了两个多世纪才恢复到14世纪中叶的水平。到了15世纪和16世纪,欧洲需要亚洲的贸易财富和美洲的矿产财富来帮助振兴和扩大欧洲枯竭的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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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肆虐欧洲,人口大量减少,经济需要复苏,这些都是新航路开辟的动机

在中世纪晚期,气候变化也加剧了欧洲被包围的感觉。在8世纪到14世纪期间,欧洲农业被进一步向北部和西部推进。公元9世纪和10世纪,北欧海盗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出发,向西航行,途经设得兰群岛和法罗群岛,在冰岛和格陵兰岛建立殖民地。大约在公元1000年,他们也到达了“马克兰”和“文兰”,确切的位置还不清楚,但他们可能相当于新斯科舍省和纽芬兰。但是预示着“小冰河时代”到来的更寒冷的环境结束了这种扩张。气候条件的恶化和北极浮冰的南下切断了通往温兰的北线,威胁到与冰岛的联系,并导致了放弃在格陵兰的定居点。到了14世纪欧洲在某些方面似乎在缩小,而不是扩张。

北欧海盗维京人

南部的地中海,曾经是罗马帝国的政治和商业中心,现在被基督教的欧洲和它的穆斯林邻居瓜分。在西方,伊比利亚半岛的葡萄牙和西班牙等新兴国家已成功地逐步驱逐了穆斯林。1400年,摩尔王国只剩下格拉纳达,1492年,经过10年的斗争,格拉纳达也被征服并被吸收。

新航路的探索

但是,尽管穆斯林统治和伊斯兰文化被驱逐出半岛本身,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发现他们的十字军很难越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穆斯林和非洲。葡萄牙于1415年占领了摩洛哥的休达港,许多历史学家认为这标志着新航路时代的真正开始,但扩展这一桥头堡的尝试收效甚微。1437年,葡萄牙军队在丹吉尔被彻底击败。他们在1471年重新夺回了这座城市,但在1540年至1580年之间,这座城市连同大西洋沿岸的其他几处小领地再次失守。

奥斯曼帝国崛起,从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欧洲的扩张进程

在中世纪晚期,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文化上,伊斯兰世界都不是一块巨石,但奥斯曼帝国的崛起给与欧洲接壤的穆斯林国家带来了新的自信和凝聚力。在十三世纪末期,奥斯曼王朝稳步扩展它在黑海和爱琴海的势力,君士坦丁堡是曾经强大的拜占庭帝国(其祖先可以追溯到古代罗马帝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基督教世界的东部堡垒)的最后残余,在1453年经过8周的围攻后,最终被奥斯曼帝国攻陷。就像占领地中海另一端的休达一样,这一天也常常被视为欧洲扩张主义的开始—通过封锁通往东方的贸易路线,通过挑战欧洲在东地中海和巴尔干半岛的统治地位重新点燃基督教欧洲的十字军精神。

奥斯曼帝国

在塞利姆一世的统治下,奥斯曼帝国军队击溃了埃及和叙利亚的穆斯林马穆鲁克统治者,于1517年占领了开罗,并沿着地中海南岸向西延伸至摩洛哥。到1520年塞利姆去世时,奥斯曼帝国的疆域已经从克里米亚延伸到红海,从塞尔维亚延伸到库尔德斯坦。在陆地上,奥斯曼帝国继续通过巴尔干半岛威胁维也纳。在海上,他们继承了拜占庭的海军传统和舰队。1522年,他们从圣约翰骑士团手中夺取了战略要地罗德岛。1571年,在希腊海岸外的勒班托战役中,尽管受到西班牙、威尼斯和教皇联合舰队的阻击,但奥斯曼帝国在地中海东部的势力丝毫未减。他们占领或继续占领一些岛屿,包括克里特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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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利姆一世:奥斯曼帝国第九任苏丹

因此,在150多年的时间里,奥斯曼帝国的力量有效地牵制了基督教欧洲从陆地和海上向非洲和中东邻近地区的自然扩张。伊斯兰势力不时构成威胁,这有助于确保任何一个欧洲探索和征服的时代都必须首先跨越欧洲自身的直接边界。

奥斯曼帝国并未完全阻断欧洲扩张,在持续接触的情况下,亚欧贸易趋于频繁

然而夸大欧洲的困难是错误的,尽管它越来越被奥斯曼帝国的力量从南部和东部包围,但基督教的欧洲已经从穆斯林世界获得了很多。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宗教仇恨和零星的战争,欧洲南部的许多城市还是通过与穆斯林的贸易而变得富裕起来,而欧洲人对糖、香料、地毯和精细纺织品的许多爱好,都是通过与中东的长期接触而激发或获得的。欧洲甚至有时还能勉强欣赏伊斯兰文明在建筑等领域的成就。虽然在某些方面新航路开辟可以被视为欧洲十字军东征的延伸,但在另一些方面,它似乎是一场更广泛的运动,穆斯林世界和亚洲也对这场运动做出了重要贡献,尽管这种贡献是间接和无意的。

穆斯林建筑

结语

从公元1000年到1400年,欧洲经济和技术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在黑死病爆发之前,这里的人口一直在显著增长。农业技术逐渐改进,加上森林、沼泽和荒地的开垦,提高了农业生产力,特别是在北欧。采矿、制造业和战争都显示出技术革新的迹象。陆上和海上贸易有所扩大,不仅在地中海,且在波罗的海和北海以及南欧和北欧之间的活动也有所增加。随着商业和航运的发展,银行业和金融业也取得了重大进展,尤其是在意大利北部的比萨、佛罗伦萨、热那亚和威尼斯等城市。除了宗教或地理上的好奇心,欧洲经济的潜在活力及其对更多贸易和新资源的需求,为15和16世纪欧洲扩张主义提供了基本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