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非“饭圈”人士,很难理解饭圈的行为。曾多次被00后的小表妹调侃:“你已经老了,你不懂,我们这比你们90后的追星高级多了。”很多人和我一样,在不了解“饭圈文化”时,觉得“饭圈”里的狂热行为真的是精神病态。但是,倘若我们摘掉有色眼镜,对“饭圈”进行观察会惊奇的发现:“饭圈”真是一种有趣的文化现象,它或许能在社会形态和社会价值上起到一定的启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以前“追星”可能会简单的接、送机等,但是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饭圈”和以前的“粉丝团体”可大不相同。现在大家追求的是我家爱豆,我说了算的参与感。今天的“饭圈”对于偶像的忠诚度和控制欲都远远高于“前数字时代”,粉丝已不再满足于靠控评来守护爱豆的模式了,粉丝们开始希望获得爱豆的经纪决策权,以自己的视角为爱豆安排更优的演艺选择。

“饭圈”的发展历程:

在聊饭圈文化之前,咱们先来了解的一下如今的“饭圈”的发展历程。说到饭圈还得从“天朝四子”开始。

偶像派明星对于中国观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中国本土最早的选秀偶像“超级女声”早在2005年就已经出现。只不过,出身于韩国偶像团体EXO的四名中国艺人吴亦凡、鹿晗、张艺兴和黄子韬,让中国的资本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偶像”本身就可以是一种职业。在天朝四子归国之前,中国的娱乐圈并没有纯粹的偶像。明星们首先是演员、歌手或主持人等,在通过作品积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和人气之后,才能通过接广告、代言等方式产生商业价值,观众们也都是因为喜欢艺人的作品而成为粉丝。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然而,随着2014年~2015年天朝四子陆续回国发展,国内的观众渐渐注意到了这些偶像们与本土明星的不同。

首先,也是最为直观的,是这四位偶像自带的巨大关注度,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流量。2015年9月,吉尼斯世界记录宣布鹿晗所转发的一条曼彻斯特联队球迷俱乐部的微博,以1亿条的评论数,成为了“微博上评论最多的博文”。

紧接着,当这四位偶像在大陆推出了自己的影视和音乐作品,人们注意到了他们流量的巨大商业价值。2015年,鹿晗的《ReloadedI》和《ReloadedII 》在QQ音乐的数字专辑畅销榜上位列第一和第四,并且在随后的每一年里,QQ音乐的数字专辑畅销榜上,天朝四子的专辑都能够位列前十。同样是2015年。林俊杰、苏打绿和周笔畅也都分别发布了新专辑,专辑销量却在排行榜上排名第五、第八和第九。

于是,一种名为“饭圈”的特殊行为群体逐渐走入了主流大众的视野。所谓“饭圈”是日韩流行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一种具有排外性的语言和思维方式的粉丝社群。他们不同于传统的,被动接受文化传播的粉丝,在普通粉丝的基础上具有更强的主动性和参与感。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不同于以往的追星族,饭圈将自己表达对偶像支持的方式称为“应援”,这是韩国流行文化鼻祖StarMusuemEntertainment(即SM娱乐)所引导的粉丝行为。在每推出一个新的偶像组合前,SM娱乐都会为组合挑选其特有的应援色或应援物,以便粉丝能够相互辨别,增强群体认同感和归属感。

例如EXO组合的应援色是银白色,鹿晗退出EXO后以黄色作为应援色,在演唱会现场等集体场合,统一颜色形成的视觉冲击很能让饭圈群体产生身份认同感。

另外,由于SM娱乐旗下拥有众多偶像组合,公司对于偶像们的工作安排也成了促使粉丝对自家偶像应援的理由。经纪公司让粉丝们认为偶像艺人们能够获得曝光的机会,也就是所谓的“资源”是有限的,公司只会把资源倾斜给最有商业价值的艺人。

因此,粉丝们出于对偶像的爱护,便会努力地向公司证明自己偶像的人气。重复地购买偶像的专辑仅仅是基本操作,粉丝们还会在社交媒体上生产大量与自己偶像相关的内容,转发和评论偶像发布的社交动态。由于粉丝们一开始便在经济公司的引导下建立了团体,这一切行为便顺理成章地有组织地展开,最终形成了社交媒体上的巨大流量。

此后,因为在娱乐消费时的积极参与,粉丝以及粉丝所形成的饭圈很快在商业实践中得到了娱乐工业的肯定。

饭圈文化的有趣现象:

近距离观察饭圈及饭圈文化时,我们往往可以得到一些有趣的发现。“饭圈”作为粉丝聚集的特定区域,不仅创造出了独有的语言体系,也产生了严密的组织模式。对于圈外人而言,饭圈无异于一个生产迷惑语言和行为的怪圈。但对于饭圈内部的粉丝而言,独特的词语与行为,其实只是维持内部共同体运行的手段。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饭圈有着自成一派的语言系统,这套系统的形成有着自己的逻辑。粉丝热衷于使用缩写,以达到一种语言加密的效果。dbq,bhys,nbcs,ball ball……通篇看下来,让人感觉简直比阅读外语还费解。

除了饭圈语言规则之外,饭圈内部还有着一套分工明确、层级清晰、纪律严明、管理有序的组织系统。这样的组织通常会是XXX后援会,或者是私人站子,其中以粉丝个人名义成立的,专注于某一方面爱豆事务的站子运营者会被称为“站姐”。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大量年轻粉丝,策划出如此周密复杂的应援案,执行力叹为观止!

“聚是一团火,散是漫天星”,以爱之名在这次疫情中进行援助!

靠着极富创造力的语言和有规模有组织的战斗力,饭圈的追星少女,其实也足以扛起“祖国是本命”的大旗。值得关注的是,饭圈文化在本次疫情中以别样的方式显影。

首先,许多粉丝团体都以惊人的动员能力、组织效率和工作热情,筹集并捐赠了应急物资。这些团体的高效源自他们在过往的应援行动或者说“数码劳动”中已然形成的分工协作网络,源自他们在日常的购票、打榜、募集资金、筹备物料、转运分配等活动中积累的丰富经验。

与此同时,同一明星或者偶像团体的不同后援会之间的相互竞争,让粉丝团体形成了某种权力制衡,而相对扁平的组织架构,也让后援会成员能够对相关负责人的决策与账目进行某种民主监督。

同样引人瞩目的是,在央视展开的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建设的实时直播中,许多网友给工地上的机器取了拟人化的名称,随即使用饭圈文化的话术套路,在直播页面的评论区和其他社交媒体上为它们/他们组CP、写同人、手绘卡通图、制作表情包,甚至为它们建立超话、应援站、反黑站,成立粉丝后援会。

而央视也很快对此有所反馈,设置相应的互动机制,鼓励网友为这些拟人化的机器进行打榜应援活动。

以偶像,或者是后援会、公益站的名义捐款,是这次抵抗新冠肺炎公益活动中最常见的饭圈做法。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1月21日朱一龙公益应援个站就快速响应,捐赠17.82万购买口罩、酒精棉,蔡徐坤粉丝在微公益中捐赠善款57万余元,王一博公益站募捐金额达140万,肖战粉丝累计募捐200万,还有多名粉丝以去年意外离世的高以翔名义,向武汉慈善总会捐赠了11.69万。

肖战公益站小爱介绍,“从发起联合应援到联系公益组织、医护人员再到采买各种物资,这中间经历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当我们得知疫情正在加重后,各大粉丝群陆续有人提出了联合公益捐助的想法,然后一天内完成了200+个粉丝团的集结。”

对于她们来说,饭圈联合应援已经是饭圈文化中的常态,大多数粉丝团之间都有密切的联系,在关键时刻都是一呼百应的。公益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饭圈“流行”文化。这次新冠肺炎在饭圈掀起的“公益风暴”只是一次集中缩影,在此之前饭圈已组织过多次公益活动,捐赠图书、关爱残障、环境保护,到资助贫困生、西部扶贫、捐赠希望小学……

在种类繁多的公益事项上,越来越多的粉丝公益站形成了流程化、规范化的组织,她们有着明确的打法和高效的运作,把饭圈零散的爱心聚集起来。

从支持偶像的作品、代言、商业活动到以偶像之名做公益,粉丝与偶像之间不再是简单的买单与被买单的关系。从商业价值到社会价值,饭圈文化正在呈现更多的可能性。

学者亨利·詹金斯(Henry Jenkins)曾经使用“粉丝行动主义”一词,来描述他在网络时代观察到的某种以流行文化连接公共事务的行动模式:

粉丝团体从流行文化中提取出一些象征符号和话语资源,借以反思现实世界的既存秩序,发起现实空间的公共动员,进而通过线上和线下的信息传播、善款募集、志愿服务、集体请愿等活动,尝试为自己支持的事业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尝试对相关机构的行事决策构成有效的影响,尝试在公共领域发出集体性的意见与诉求,尝试促成一些渐进性的社会改良。

假设这些从事粉丝应援的组织成为了专业的机构,有正确的模式和方向,粉丝应援文化在中国是不是拥有着巨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