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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路开花

母亲耗尽十年的时间终于止住了爱别情离的伤痛。她终于可以放下对父亲的忐忑,和那一份无法寄托的哀思,安静地面对后来的人生。

正午和傍晚,我时常见她站在门口,一面用花布围巾擦着油腻的双手,一面焦急地朝着巷口观望。

若我在家,她定会如是呼唤:“儿啊,快去看看你爸,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在母亲的目光中匆匆奔进了幽深的巷子,我经常都会故作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跟母亲说:“妈,妈,我爸来了,就在那头,他来了!”

母亲一听,便又手忙脚乱地回到厨房里做饭。当然,我是骗她的,我每每总是在巷口悄站一会儿,便踅身飞奔了回来。

偶尔母亲会问:“儿,你刚才看到的真是你爸吗?他怎么现在还没到家?”

我信誓旦旦地说:“是,绝对是!我还看到他挎着那个绿色的工具包呢!”

母亲从未怀疑我说的话,因为即使父亲真到了巷口,也不一定就能马上回来,他经常会被隔壁邻居请了去,帮忙整修废弃的电灯泡,更换滴水的水龙头。

母亲虽然经常对此抱怨,却从未阻止过父亲帮助其他人。

我记得她说过,一个男人,一定要善良。我想,她一定喜欢父亲的善良。

父亲在那条黄沙漫漫的小路上独自行走了45年,有一天,他终于累了,安静地躺在床上歇息,再不复醒。

母亲哭得天昏地暗,歇斯底里,我当时也哭了,但确切地来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母亲哭了,而且很伤心,所以我也得跟着哭,跟着伤心。

父亲下葬的那天,很多街坊邻居都来了,站在阴冷的山沟里,嘤嘤哭个不停。

这次,我又哭了。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从今以后,再不可能望见父亲的背影,而母亲也再不会令我前去探寻父亲的消息了。

母亲沉闷了很多年,她一直更改不了在饭前斜靠门口的习惯。正午,傍晚,她都会从厨房里出来,默默地在那儿站上一会儿。

有几次我在门口和同龄人玩耍,猛然回头,便看到了那些在她双眼中晶莹的浪潮。

冥冥中,我有了一种感动,虽然我当时并不明白爱情是什么,但我的确被一种莫名的情感所打动。

父亲和母亲的爱,虽然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但却彼此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是那么地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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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春天,我从甘肃赶回云南与母亲团聚。除夕之夜,母亲欢天喜地为我做好了可口的饭菜。我暗自为母亲庆幸,因为这次,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去门口停留过。

饭前,母亲多放了一双碗筷。碗里,满是父亲最爱吃的红烧肉,她一面朝那只古朴的铜杯里倒酒,一面喃喃地说:“你爸最喜欢喝这时的苞谷酒了。”

我以为,母亲已经从习惯倚在门口等待父亲的愁伤中走了出来,却不知,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温习那段无法放下的真爱。

有人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进来的人想出去,而我的父母手牵手,肩并肩,坦坦然然地走进围城里,相依相伴便是一生。

他们把许许多多毫不动人的日子走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既没有迷失,也没有害怕,因为心照不宣,彼此了解,方能在各自的生命里念念不忘,一直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