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中国帝王界评选好领导、好丈夫、好父亲“三好”皇帝,明孝宗朱祐樘绝对荣登榜首。明孝宗在明朝乃至一整个中国帝王史上属于冷门人物,可史学界对他给予极高的评价,说他是明代中叶励精图治的明君,执政期间肃清前朝弊政,恭俭爱民,创立了明朝的中兴时代。尤其令人称道的是,他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位妻子,如同民间夫妇一样共同起居,堪称历代帝王的典范,为中国历史上最完美的皇帝。

不过,这位最完美的皇帝能降临人间,纯属意外,能活下来,并最终登上皇位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朱祐樘的生母纪氏是广西贺州瑶族一个纪姓土司的女儿,朱祐樘的父亲明宪宗朱见深在位时,被视为蛮族的岭南一带发动叛乱。朝廷发兵征讨,纪氏与其他少年女子一同被俘虏送入宫中为奴,纪氏被分配去管理宫中的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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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 明宪宗偶然来到书房,见纪氏美貌聪慧,就临幸了她,不想,这次连一夜情都谈不上的艳遇,竟让纪氏怀上了身孕。

当时,宠冠后宫的女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超级保姆万贵妃。万贵妃自己不能生育,也不让其他人生子,凡被她知道明宪宗宠幸过的女子,都会遭到残害。

纪氏害怕得要命,万幸的是,藏书馆比较僻静,万贵妃虽然留意过她,可也只是将她贬到安乐堂冷宫里,并不知道她有孕在身。

纪氏冷宫中偷偷生下一个儿子后,想到万贵妃的专横毒辣,只得狠心地交给门监张敏,让他想办法悄悄处理掉。张敏心地善良,想到皇帝没有儿子,就冒着生命危险,秘密哺养这个婴儿。此时遭到万贵妃排挤被废黜、同样住在冷宫里的吴皇后得知消息后,也帮着过来照顾。这个不幸而又侥幸活下来的孩子就是朱祐樘。

朱祐樘在吴皇后等人小心翼翼的照料下,一晃就过了六年。一天,张敏为宪宗梳理头发时,明宪宗想到自己奔三的人了还没有子嗣,叹息道:“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

张敏连忙伏地说道:“万岁已经有儿子了!”

明宪宗惊喜之下,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明宪宗大喜过望,立即命人去接皇子。朱祐樘见到宪宗后,按照母亲的叮嘱,扑到宪宗的怀里叫“父皇”。

宪宗见到自已这个因长期幽禁,发育不良的儿子,不禁泪流满面,悲喜交加地连声说道:“这个孩子像我,真是我的儿子啊!”

成化十一年(1475年)十一月,明宪宗颁诏天下,立朱祐樘为皇太子,并封纪氏为淑妃。气急败坏的万贵妃随之派人到纪淑妃的新居永寿宫将其勒死,门监张敏自知也难逃一死,遂吞金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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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的生母周太后担心万贵妃会对太子下毒手,就将孙子抱到身边抚养,朱祐樘终于得以安全活了下来,并受到良好的教育。

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万贵妃病死,几个后,宪宗也因悲伤过度驾崩。朱祐樘顺利继位,是为明孝宗。

由于幼年的特殊经历,又亲眼见证了万贵妃害死母亲及众多宫人,见证了得势宦官们为非作歹带来的祸害,明孝宗继位后,马上收拾父亲留下的烂摊子。他的法宝是勤政与宽容,不仅早朝每天必到,而且恢复了正统年间就废止了的午朝,使得大臣有更多的机会协助皇帝办理政务。同时,他又重开了经筵侍讲,向群臣咨询治国之道。坚持自己批阅奏章,不允许太监代批。有一天晚上,仁寿宫起火,明孝宗一夜没有合眼,他不想上朝,可又不愿破坏自己定下的制度,就特地派人到朝堂向众大臣说明原因,向众臣请假。

明孝宗宽厚仁慈,不管对谁,他都宽厚对待,甚至包括他的仇人。对臣下,能同他们推心置腹,执政期间从未鞭打过大臣,因此,聚集在他身边的一大批精干能臣都忠心耿耿,君臣之间亲密无间,形同一家人。对百姓,则采取各种措施减轻徭役赋税,进一步休民生息。通过一系列措施,使百姓生活安定,经济繁荣,政治清明,史称“弘治中兴”。

明孝宗不但是个明君,而且是历史上唯一践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后宫只有张皇后一人。

有明一朝,从太祖朱元璋起就立下规矩,皇后必须出身于平民之家。张皇后的父亲张峦,原本只是个秀才,由于成绩优异,被地方保送进了国立最高学府读书,成为国子监生。

张皇后进宫之前,父亲张峦将她许配给了一叫孙伯坚的秀才,也算是门当户对。可也许是孙伯坚消受不起,一直病恹恹的,没能迎娶。明宪宗为东宫选太子妃时,张家也想送女儿参选,孙家也爽快地同意解除婚约。结果,张皇后竟然被中选。

说来神奇,张皇后入宫后,孙伯坚的病竟然不治而愈,变得生龙活虎。明孝宗听说这事后自然心怀感激,当上皇帝后,孙家父子都得到破格提拨,封父亲孙友为尚宝少卿,哥哥孙伯强为司仪署署丞,孙伯坚为中书舍人。吏部认为这违反了干部任免制度,提出反对意见,明孝宗的态度很明确:意见可以提,命令要执行。

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皇帝和皇后是不住在一起的,帝、后更不能通宵同宿。遇上皇帝召幸皇后,办完夫妻之事后,就由一群太监宫女们拥蔟着返回后宫。明孝宗只有张皇后,没有其他妃嫔,因此就把前人的规矩给破了,两人如同民间夫妇一样恩爱异常,每天同起同卧,朝夕与共。

张皇后有次生了口疮,明孝宗亲自在床前拿药端水。弄得一班宫女们以为皇帝嫌她们侍候不周,惊恐异常。等到明孝宗喉咙发痒,怕惊扰皇后休息,拼命捂着到外面咳嗽时,才知道皇帝太爱皇后,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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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应该庆幸自己遇上个好皇帝、嫁了个好丈夫,因为她属于性格活泼,口无遮拦,胸无城府的人,仗着明孝宗对她的溺爱,时常耍点小性子,为娘家人谋福利、要待遇。她当上皇后才三年,父亲张峦便封寿宁伯,太子朱厚照出生时,又晋封为寿宁侯,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死后更是追封为昌国公。两个兄弟张鹤龄继承父亲的寿宁侯,再到寿宁侯,张延龄从十来岁起,即封建昌伯,后再晋封建昌侯。

张皇后的姑父沈禄擢升为礼部右侍郎,堂伯张嶙为正千户,叔张岳、张麒为副千户,其他侄子、表弟等担任三品、四品以上官职外戚达数十人之多。

母亲昌国太夫人金氏,甚至从皇帝女婿那里替张峦的小妾汤氏讨来一个六品“诰命安人”的名份。

明孝宗如此宠遇皇后及其家人,自然招来底下人的议论。化年间因尸位素餐,被戏称为“纸糊三阁老”之一的首辅大臣刘吉,屡遭言官弹劾而屹立不倒,稳居内阁十八年,被称为“刘绵花”,只因提醒明孝宗,皇后家族的封赏已远远超过其祖母太皇太后、嫡母王太后两家,而被劝退,告老还乡。

明朝有规定,外戚是不能随便进入后宫的,张皇后的母亲金夫人探望女儿的频率比普通百姓还高,在皇宫里来去自如。明孝宗还特意在宫中给她安排有宫室。有一次,宫中设宴,看到自己与皇后所用餐具是金的,金夫人用的是银的。责问内侍为给什么自己丈母娘用银器,内侍解释是制度规定的。当即将整套金餐具给了金夫人,张皇后还不知足:我母得到恩赐,我父还没得到赏赐呢。明孝宗当即命人又赐给张峦一席,为的是“令张氏世世为美谈也”。

两位国舅爷张鹤龄和张延龄有了皇后姐姐这棵大树,自然不会安分守己。一次,明孝宗收到举报,两位小舅子侵占别人田庄等不法之事,派司礼太监萧敬、刑部侍郎屠勋会同大理寺组成调查组去了解情况。

萧、屠等人不敢动张鹤龄、张延龄二人,只是依法抓捕了那些为虎作伥的家奴。他们回来复命时,恰好张皇后在座(谈公事都不回避,宠到何等地步),她当场发飚:“外面的官员不像话就算了,你们这些内侍的狗奴才,也跟他们一样瞪鼻子上脸,欺负到我头上了来?”

明孝宗也怒气冲天地跟着张皇后一起骂,可过后却私底下跟萧敬他们说:“刚才所骂,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不想伤皇后的心,这事可得保密啊!”说着每人打发白金五十两的红包,并表示:“让你们受惊了,这点小意思权当给你们压惊!”

明孝宗如此一味护短,张家人的气焰可想而知,当科道言官们弹劾二张兄弟的奏章雪片般飞来时,明孝宗知道他们出于忠心,是秉公办事,只得无奈批道:“朕只有这门亲,再不必来说!”

最后见大臣们意见太大,就让张家宴请那些言官们,让双方和解。那些自诩掌握着正义的言官们,并不领情,最后是皇帝出面,方才赏光。可到了那一看,酒席竟然是光禄寺承办的,这摆明了是皇帝做东,放下尊严请他们这些当臣子的给他面子啊!面对皇帝的一片苦心,大家只好无语。

张皇后一生为明孝宗生过两子一女,长子就是后来的明武宗朱厚照,二儿子和女儿都早妖。朱厚照成了实际上的独生子女,被父母视诺掌上明珠,由于没有历朝皇宫中的残酷宫争斗,朱厚照的成长过程是相当惬意的。

朱厚照聪慧过人,资质不凡,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不过他生性好动,明孝宗也没有一味让他埋首于枯燥的书本里,而根据其喜欢骑马射箭的特点,经常带他外出,让接触大自然,感受宫外的世界,潜移默化地加以教育。至于后来朱厚照的皇帝当得怎么样,那是见仁见智了,不过明孝宗的爱子之心可见一斑。

明孝宗临终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朕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岁,乃得此疾,殆不能兴,故与先生们相见。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朕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朕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东宫,今十五岁矣,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礼部举行。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们请他出来读些书,辅导他做个好人。”

这份临终遗言,没有官样文章的一本正经,对自己的政绩寥寥数语,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儿子,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妻子和儿子来身边的日期铭刻于心,更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嘱托,希望他将来做个好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