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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诺玛县，格伦艾伦辖区中的本辛格家庭酒庄（Benzinger Family Winery）
2017年10月，一场肆虐10日的山林大火
几乎摧毁了加州最负盛名的葡萄酒产区
近2年后的今天，重回索诺玛谷
看这里的葡萄酒庄和居民如何在重建的同时
建造一个更能抵御自然灾害的未来社区
在索诺玛谷（Sonoma Valley），森林大火和灰烬几乎是当地人怎么也绕不开的话题。
2017年10月，如雨般落下的大火余烬连续10日在加利福尼亚州的葡萄酒之乡肆虐。时速112公里的大风卷起索诺玛谷纳恩斯（Nuns）和塔布斯（Tubbs）两处的大火，以燎原之势向圣塔罗萨（Santa Rosa）、格伦艾伦（Glen Ellen）、肯伍德（Kenwood）和索诺玛县蔓延。火势最终得到了控制，25人死亡、无数宠物、本地动物和牲畜在火灾中丧生。整个居住区都被大火吞噬。连续数日，包括索诺玛谷历史最悠久的邦德舒酒庄（Bundschu）在内的葡萄园工人和葡萄园主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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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中黄色区域是2017年10月加州山林大火的受灾区域。数据图表来源：NASA MODIS, Santa Rosa Fire Department
外界的新闻媒体报道称，加州最古老的商业葡萄酒产区如今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回忆。霞多丽（Chardonnay）、仙粉黛（Zinfandel）这些屡获殊荣的葡萄品种已不复存在，十个本地人中便有一人从事农业旅游业的盛况也一去不复返。曾经的索诺玛谷凭借琳琅满目的葡萄品种、可靠的葡萄产量和品质，每年吸引着700万游客纷至沓来，大火之后已然成了一片废墟。
然而，事实证明，葡萄园就是一种天然的防火屏障。由于持续的灌溉和照料，火势几乎不可能在种植葡萄的土壤上蔓延，整个山谷中几乎没有真正被烧焦的葡萄藤。除此之外，那年秋天的葡萄基本已经采摘完毕，火灾后在山谷上空笼罩数周的烟尘对葡萄种植的影响被降至最低。索诺玛谷出产的葡萄酒仍旧不受污染，保持着可靠的美味口感。
但火灾带来的集体创伤改变了山谷居民。著有《灾难乌托邦》（A Paradise Built in Hell）的丽贝卡·索尔尼（Rebecca Solnit）曾经描述过这样一种体验，“（这是）回到天堂的一扇门，我们可以在这里成为我们理想的模样……做我们兄弟姐妹的‘守护者’。”而这正是索诺玛谷许多居民的真切感受。除了救援人员（有些救援人员甚至来自遥远的澳大利亚）的帮助外，索诺玛谷的重新振作也归功于当地居民的努力。在火灾之后的几个月里，当地人齐心协力重建自然景观，并采取更好的措施来防范未来可能面临的灾害（据科学家预测，这一地区将会频发森林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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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灾席卷后的圣塔罗萨。 Jim Wilson/The New York Times
火灾发生18个月后，出于研究需要（我在写一本关于气候变化年代的游历书籍），我来到了索诺玛。我已认识到——只要我们出现在那里、在这个纷乱的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我们就能够帮助这些受灾地区恢复生机。
从谷底来看，很难辨别距离这片近40平方公里的土地烧毁不过2年不到的时间。当时，火势在山谷四周蔓延，火焰一度蹿到了30米高。
与此同时，火势还席卷了纳帕县（Napa）、门多西诺县（Mendocino）和索拉诺县，造成15人死亡，因为这场大火，2017年成为了加州历史上破坏性最大的火灾年（这一统计数据后被第二年秋天的坎普大火（Camp Fire）打破）。这些相邻的大火烧毁了1200多座建筑和3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飘向加州中部海岸的浓烟持续数日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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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帕县东部起火生出的烟尘。 Michael Short/San Francisco Chronicle, via Associated Press
大火蔓延期间，邻里之间敲门示警挽救了索诺玛居民，而救助灾后居民的则是这样的前瞻性思考：如何才能做好准备，在这个气候变暖的星球上正常生活？
重建工作开始之际，美国国民警卫队在社区周围布署工作，道路两旁排列着急救车辆。几乎所有酒店的空余房间都住满了居民和建筑工人。几辆载着普洛赛克（prosecco）葡萄爱好者的房车在酒庄之间来回穿梭。每天都能看到装满预制房屋的卡车灵巧地穿行在狭窄的葡萄酒乡小路上。
索诺玛前镇长雷切尔·亨德利（Rachel Hundley）在小镇中心颇受欢迎的Basque咖啡馆品尝着卡布奇诺。他表示：“大自然在前进，我们的生活也在向前发展。”
今年年初，我们坐在索诺玛广场附近，看着一个小女孩骑着自行车穿过团团簇簇盛开的樱花。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营业的面包店的工作人员把没有卖完的法棍分发给路人。
亨德利表示，大火“激励了居民们相互照顾，改善了火灾多发地区物产的防范准备工作”。
许多企业开始重新关注发展的可持续性。天堂桥酒庄（Paradise Ridge Winery）的全部酿酒设施在大火中毁于一旦，如今，酒庄开始引入绵羊清理周围的灌木丛。受损严重的Olea酒店也增设了屋顶自动喷水灭火系统，并用不燃性材料建造了新的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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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桥酒庄的共同所有者雷内·比克和索尼娅·比克-巴维克是一对手足。酒庄新建的品酒室有望将于10月完工。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游客们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享受琳琅满目的新精品店和餐馆带来的美好体验，在这些商户中，TIPS Roadside无疑是最受游客欢迎的餐厅，而这也绝对离不开广受欢迎的Tri Tip Trolley美食车背后工作人员实实在在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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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Roadside餐厅的Tri tip三明治、玉米饼薯条和印度爱尔啤酒。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这个新的合营餐厅从一开始就很火爆。就在大火的余烬横扫火线的那一周，泰迪斯·帕尔梅斯（Thaddeus Palmese）、苏茜·普赖福格尔（Susie）和安德鲁·普赖福格尔（Andrew Pryfogle）收到了建筑许可。他们没有忙着开新餐厅，而是给急救人员提供食物、协调社会人士将5000多个墨西哥卷饼送往救灾前线。
最后，TIPS Roadside于2018年6月开业。我晚餐时间到店之际，苏茜·普赖福格尔像老朋友一样向我打招呼，指给我看纳帕县一位消防员创作的消防栓雕塑。这只是他们的工作获得的许多馈赠之一。她承认，起初当地人来这里消费只是为了向他们致敬，但现在居民们会经常聚在这里分享如烟熏鸭翅等美食，并啜饮当地产的葡萄酒，与此同时，孩子们也可以在院子里玩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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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在肯伍德（Kenwood）的Tips Roadside餐厅享用午餐。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普赖福格尔夫人眼中噙满泪水，说道：“我们的创伤仍在。但我们在尽一切努力恢复重建。这成了我们文化的一部分，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模样。”
居住在这个山谷的祖先曾经利用火来开垦荒地、清理出供动物吃草的牧场，为新的食物来源提供阳光，使之茁壮成长。奥杜邦峡谷牧场（Audubon Canyon Ranch）的贾里德·奇尔德里斯（Jared Childress）曾经组织过一次穿越火灾地的远足之旅，我通过那次徒步旅行了解了上述这些知识。
作为一名“计划放火”消防专家，奇尔德里斯以火灭火，有目的地在北加州火烧干灌木，为人们创造更安全的环境。诸如这样的徒步旅行的目的就是要教育游客和居民这种做法的重要性。
我们穿过布弗瑞保护区（Bouverie Preserve）被烧毁的小红衫森林、路过烧焦的熊果树，最后爬上了山坡。奇尔德里斯指给我们看，一只啄木鸟正在啄一棵烧毁的花旗松，由于这种树消灭了植物多样性，所以被认为是森林中的恶霸。我们还看到了刚刚发芽的百合、红衫兰花和向着太阳生长的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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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格罗夫岭州立公园重新长出来的橡树。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顺着奇尔德里斯的话，我的目光投向了只有在烧灼之后才茁壮成长的蓝色野花和树芽，他解释了纳恩斯大火如何在这片保护区肆虐，而与此同时，北方的塔布斯大火也构成了进一步的威胁（后者蔓延的足迹几乎与1964年的汉利大火（Hanly Fire）一模一样）。
他说：“汉利大火和这场大火最大的不同在于，1964年的汉利还是杳无人烟的地方。”他承认，索诺玛谷蓬勃发展的葡萄酒行业刺激了人口增长，由此也使得被大火波及的受灾人数变得更多。
去年11月，奇尔德里斯帮助创建了“好火联盟”（Good Fire Alliance），这是一个由当地组织和私人土地主组成的非营利性组织，他们共同努力，通过计划放火（或称“好火”）、牲畜放牧等行动来保护火灾多发地区。
他在我们的这次徒步旅行中也承认，在距离2017年野火发生后不久，有目的放火确实让山谷居民感到不安。他认为，火的使用应该符合自然要求，让荒地能够以健康的方式再次复苏。他还有证据证明这一观点：2017年初执行计划火烧后，该地区同年秋天并未发生火灾。然而，其他地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奇尔德里斯表示：“无论如何我们都躲不开火。那么我们是让火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燃烧，还是在残酷的形势下形成火灾呢？”
舒格罗夫岭（Sugarloaf Ridge）发生火灾之际，凯蒂·邦德舒（Katie Bundschu）跑到邦德舒酒庄庭院门口和家人碰头。她手里拿着她能在祖母的酒窖里找到的最好的一瓶酒，那是一瓶1982年产的柏翠庄园干红葡萄酒（Chateau Petrus）。一家人一起向他们有着161年悠久历史的酒庄致敬，看着大火吞噬他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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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舒酒庄的葡萄园。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我参观邦德舒酒庄时，邦德舒的建设工作正在顺利进行。葡萄藤刚刚开始发芽。邦德舒家族在汉利大火后拓宽了池塘，酿酒爱好者可以在那里啜饮霞多丽白葡萄酒。酒厂工作人员和消防员用这里的水灭了酒庄的火，拯救了葡萄园和邦德舒家族珍爱的梨树。
邦德舒夫人表示：“我们的家族企业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同时也从过去的艰难困苦中吸取了教训，继续忠于我们的根基。”
在石头围砌起来的品酒室，我悄悄地走向吧台，主理人凯特·弗朗西斯科（Cat Francisco）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庄2017年产的琼瑶浆（Gewürztraminer）。一名戴着邦德舒酒庄帽子的男子解释称，当他在社交媒体上看到葡萄园幸存下来后，他就预订了机票，前来支持他最喜欢的酒庄，“我还买这顶新帽子。”他补充道，并按了按帽檐向弗朗西斯科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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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德舒酒庄种植的酿酒葡萄开始发芽。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邦德舒夫人解释道：“在火灾发生后的一个月里，旅游业确实受到了直接影响。”媒体报道酒庄被摧毁之后旅游业更是每况愈下。然而，因为这里还在继续出产优质葡萄酒，这处庄园及其广受欢迎的Huichica音乐节的粉丝们又回来了。
弗朗西斯科打趣道：“好吧，你知道的，葡萄其实就是公关做得更好的大麻。”
我们在附近富丽堂皇的圣让酒庄（Chateau St. Jean）见到了酿酒师玛戈·范·斯塔维伦（Margo Van Staaveren）。她表示，当她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着火的只有一小部分葡萄藤，酒庄被烧焦的土地也很少。
这些葡萄种植者（以及那些享受葡萄酒的人）无疑是幸运的。受天气影响，他们早早收获了葡萄。索诺玛谷大约85%的葡萄都是在大火前采摘结束（没有受到任何烟尘污染），并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证据显示葡萄因大火而受到长期损害。受到烟尘影响的似乎只有未采摘的葡萄，葡萄树的根系并没有受到波及。
夹杂着烟尘的风将这些彼此竞争的企业迅速联合在了一起，这让范·斯塔维伦感到十分惊讶。她表示，肯伍德的葡萄酒酿造商现在分享了他们提取烟尘污染的技术，这是一项由澳大利亚酿酒商最先获得突破的新兴科学。
但2017年还未来得及采摘的葡萄要么因为烟熏味过重不适合酿酒，要么只能用作便宜葡萄酒的原料。范·斯塔维伦似乎并不急于让我一尝究竟。
我试着自己随便拿了一瓶2017年产的葡萄酒，这些酒用火灾时未及时采摘的葡萄酿造而成。在Glen Ellen Star餐厅时，老板阿里·维斯瓦瑟（AriWeiswasser）给我倒了一杯2017年产的毫无烟熏味的长相思白葡萄酒。他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葡萄酒沾染上烟熏味。
加州未来可能要学会与火共存。为了实施更完善的应急响应系统、确保当地人和游客疏散计划得到更好地执行，索诺玛谷设立了复苏和恢复力办公室（Office of Recovery and Resilience）。酒店和酒庄也制定了行动计划，许多人正在考虑奇尔德里斯的建议，在酒店和酒庄周围设置可控燃烧带。
索诺玛谷旅游局执行主任蒂姆·扎纳（Tim Zahner）表示：“如果我们向他人学习、分享我们的知识、具备适应性，我们就可以拥有更好的复原能力。我们学会了尽早沟通和经常性沟通，从为家族、同事和游客考虑的角度出发，以长远的眼光制定计划。”
悲剧无可避免。但在那之后，我们可以像本土橡树和月桂树那样、像最初照料这些荒野土地的祖先一样，习得更强的适应能力。从许多方面而言，大火也播下了希望的种子，让这个田园社区变得谦卑、获得启迪。
此行的最后一天，我在舒格罗夫岭州立公园沿着烧焦的土地徒步远足。生态学家凯特琳·康沃尔（Caitlin Cornwall）指出了大自然再生能力的证据。火灾后仅仅4天，灰烬中就长出了草。几天后，橡树和熊果树烧焦的树干处也冒出了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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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舒格罗夫岭州立公园，大火之后没几日，灰烬上就长出了草。 Drew Kelly/The New York Times
2017年10月，为了帮助社区表现哀悼、更好地了解火灾给自然带来的积极作用，康沃尔夫人修建了这些林火生态步道。她将森林大火描述为是“一场复位”。
但正如奇尔德里斯前一天解释的那样，这不是修复的问题。
他说：“这没办法恢复原样。我们在努力建立我们所期望的物种生态系统：有花卉、植物，还有鸟类。因为野火还会发生，我们希望到时这些物种、关系和联结会变得更有韧性。”从而让我们也具有更强的适应性和恢复能力。
作者介绍：
Michele Bigley
Michele Bigley正在创作一本新书，主题是她带着儿子一起结识那些保护地球不受气候变化影响的人们。
撰文 /Michele Bigley
摄影 /Drew Kelly
编辑/刘帅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