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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杰奎琳·肯尼迪在纽约的华尔道夫酒店参加“四月巴黎”舞会。 Slim Aron Archive

1949年,刚经历过二战不久的巴黎

迎来了一位杰出的女性

她就是日后肯尼迪总统和希腊船王的夫人

巴黎一年的留学生活

在她的余生里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

是巴黎,塑造了这位颇具品位的前第一夫人

1949年8月,20岁的杰奎琳·布维尔(Jacqueline Bouvier,杰奎琳在嫁给肯尼迪总统前的名字)来到法国,开启了为期一年的留学生活。在两度遇佳偶,和肯尼迪还有亚里士多德开启两段婚姻之前;在进驻白宫,经历荣光与悲剧之前;在成为自由撰稿人前,她还只是一名赴法留学的单纯少女。

杰奎琳生下来就与法国结缘,她的法国名字和法国血统(她父亲拥有八分之一法国血统),让她对这个国家感到无比好奇。1949年至1950年的留学生活不仅为她打下扎实的语言基础,还教会她细细品味法国文化——此后的漫长岁月中,她不断从博大精深的法国文化中寻找灵感与慰藉。

从富有艺术涵养的巴黎第16区,到学府区狭窄的街道,刚刚挺过战争摧残的巴黎,为杰奎琳的艺术萌芽提供了一方沃土。

耶鲁大学法国文学系主任Alice Kaplan说道:“拥有浑厚文化底蕴的巴黎,为杰奎琳的艺术萌芽提供了养分。留学期间,她不但形成了个人风格,还培养出独特的思维模式。”Kaplan还著有书籍《法国情缘:杰奎琳·肯尼迪、苏珊·桑塔格与安吉拉·戴维斯的巴黎岁月》(Dreaming in French: The Paris Years of Jacqueline Bouvier Kennedy, Susan Sontag, and Angela Davis)。她在书中讨论了留学生活对杰奎琳人生轨迹产生的重要影响,“在政治迷津中,普鲁斯特和圣西蒙等法国思想家的作品给她指明了方向。法式时尚则使这位第一夫人散发出一股独特魅力。她总是在法国文化中汲取养分。”

最近,我追寻一段70年前的留学旅程,漫步巴黎街头,想要亲身感受一下杰奎琳所谓“生命中的巅峰时期,我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到底是怎样的。

1949年,杰奎琳与她的同学登上了德格拉斯号(SS De Grasse),从纽约起航驶往法国勒阿弗尔。由于就读的瓦萨学院没有提供海外留学项目,醉心于法国文化的杰奎琳中断学业,报名参加了史密斯学院法国留学项目(共35人)。

史密斯学院是首家设立法国留学项目的美国院校(始于1925年),二战期间留法项目暂停,1947年又重新恢复招生。申请人必须保证留学期间只使用法语进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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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奎琳·布维尔(左三)与一群加入史密斯学院法国留学项目的同窗好友,登上了格拉斯号(SS De Grasse),从纽约起航前往巴黎。她把巴黎留学生活称为“最快乐的一年”。Getty Images

在抵达巴黎之前,杰奎琳为了提高自己的语言技能,前往格勒诺布尔大学接受了为期六周的浸入式语言培训。她在给继弟Yusha Auchincloss的一封信中写道:“我对学讲一口流利法语抱有狂热追求。”她的主修课程是艺术史和文学,任课教授经常带领学生外出参观,索邦大学、卢浮宫学院、著名的政治学院(又名巴黎政治学院)以及巴黎美国留学中心里德大厅都是她们的上课场所。

自1920年代以来,位于蒙帕纳斯(Montparnasse)中心的里德大厅一直是留学生之家。如今,作为哥伦比亚大学全球中心的办学地点,这座宏伟建筑与其他7所分布于世界各地的教学中心,为学生提供一个文化交流的平台。这里还是十多所英美院校的海外留学驻地。步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古色古香的实木阶梯,我拾级而上,来到了史密斯学院的办公室。狭窄的过道以及破旧的陶砖地板揭示了这座建筑的原始身份——一座18世纪的陶瓷厂。

曾经聚在里德大厅中学习的“美国女学生俱乐部”。The U.S. National Archives

史密斯学院巴黎分部的副主任玛Marie-Madeleine Charlier对我说:“与70年前相比,学生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们也保留了很多传统项目。”如今的留学生依然和寄宿家庭一起生活,他们仍然需要保证只使用法语进行交流——办公室大门贴着一张显眼的承诺书,2018 - 2019学年的所有20名学生都在上面许下了自己的诺言。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里德大厅宽敞的院子里依旧满是聚会闲聊的学子。学生仍旧在小组研讨会上谈论政治、建筑和戏剧。“每位留学生都会经历一个身份转变的过程,以全新的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留学项目教务主任Mehammed Mack说道。

像所有参与留学项目的学生一样,杰奎琳也在新环境中迎来了自我改变。她在1951年的一篇回忆巴黎生活的文章中写道:“我认识到根本就不必因为渴求知识而感到羞愧,而我以前却总是羞于承认。”

里德大厅的院子如今仍是该中心留学生交流的场所之一。Columbia Global Center

1949年的法国还没有从二战中恢复过来,生活物质匮乏,暖气与热水停供,居民一周才能洗一次澡。所有人必须出示粮票才能领取定量配给的糖和咖啡。战争还导致出现住房短缺的情况,这意味着史密斯学院的大部分学生,必须在里德大厅临时搭建的棚户里生活,不过杰奎琳的母亲Janet Auchincloss利用社会关系,为女儿找到了一处公寓住所。

我来到巴黎西部边缘略显沉闷的第16区,站在莫扎特大道78号门楼对面,凝视着这座宏伟的七层建筑。大楼顶部装饰着碧绿琉璃瓦,精美的浮雕纹饰带有浓厚的新艺术主义风格。建筑外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匾讲述着大楼与这位杰出女性的情缘。这是杰奎琳留学时期的寄宿公寓,她与其他7人住在这栋典雅的中产阶级公寓里。

杰奎琳·肯尼迪在法留学期间,与一户寄宿家庭住在莫扎特大道上的这幢宏伟七层建筑里。外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匾讲述着公寓大楼与这位杰出女性的情缘。 Joann Pai/The New York Times

公寓主人是女伯爵Guyot de Renty,作为抗德分子,她们一家在战争中饱受折磨。她和丈夫于1944年被运往德国监禁,伦蒂伯爵后来死在劳改营里,伯爵夫人则被送入德国妇女集中营Ravensbruck充当苦役。战后,女伯爵的处境日渐艰难,“出身资产阶级家庭的母亲决定为留学生提供食宿以补贴家用,”Renty的女儿Claude du Granrut说道。她与同住一屋的杰奎琳成为好朋友(公寓的其他住客包括格兰鲁特的姐姐、她姐姐的儿子,以及另外两名史密斯学院学生)。“公寓空间开阔,舒适惬意,不过我们只有一间浴室,而且战后物质匮乏,没有暖气供应,杰奎琳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戴着棉手套翻阅书本的笨拙动作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坐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抿着咖啡,听这位老人讲述那些尘封往事。

杰奎琳和Granrut结下了一生的友谊——两人都出生于1929年,都在塞纳河左岸上课。“杰奎琳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母亲很喜欢她——她也乐意和母亲一同外出,因为母亲只会讲法语。”

女伯爵经常带杰奎琳去逛博物馆,她们尤其爱去坐落于里沃利大街(Rue de Rivoli)卢浮宫建筑群右翼的装饰艺术博物馆(Musee des Arts Decoratifs)。在这里,她们欣赏了精美奢华的塞夫勒瓷器以及高贵典雅的法国家具,并讨论各时代装饰风格的不同特点——这些关于法国设计和装饰艺术的讨论还在日后派上了用场。Granrut说:“当我参观白宫时,我发现每个房间都独具风格,杰奎琳天赋极高,她能将不同风格的艺术品搭配到一起,形成具有特定主题的作品集。“

距公寓不远处就是装饰艺术博物馆,里面展品林立,进门犹如踏入一个艺术迷宫,移步换景,游客可以在里面欣赏到各个时期的不同装饰风格。除了精美绝伦的镶嵌艺术和雕花家具外,一条展示拿破仑时期装饰风尚的艺术长廊更是让人流连忘返。我后来还发现,杰奎琳在布置白宫红房(Red Room)时,参照了这一时期的经典法国装饰元素。她在1962年播出的特别节目《与肯尼迪夫人同游白宫》(A Tour of the White House with Mrs. John F. Kennedy)中生动地讲述了自己与法国的艺术情缘。

装饰艺术博物馆的中殿。 Olivier Tho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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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nrut说,虽然杰奎琳“很喜欢住在法式风格的家里,但她周末不会呆在家里”。她常常会去距离巴黎65公里的库朗塞城堡(Chteau de Courances)。那是一座宏伟的乡村庄园,属于德加奈(de Ganay)贵族家族。杰奎琳通过身为华盛顿金融家的继父Hugh Auchincloss的家庭社会关系认识了保罗·德加奈(Paul de Ganay)。她很喜欢在他们的庄园里骑马。德加奈说:“她骑得非常非常好,她喜欢骑马。”

留学期间,杰奎琳肯尼迪经常逃离繁华巴黎,到65公里外的Chateau de Courances城堡体验田园牧歌的乡间生活。 Joann Pai/The New York Times

Chateau de Courances城堡位于法国贵族Ganay伯爵的乡间庄园内。杰奎琳在法留学期间,经常到这里度过周末时光。 Joann Pai/The New York Times

库朗塞城堡的花园。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常来这个乡村庄园度周末。 Joann Pai/The New York Times

如今,库朗塞城堡及其占地千亩、修剪整齐的院子每年开放七个月,且仅限周末和节假日开放。城堡的马厩1978年就被大火烧毁了,但是在巴黎骑马似乎是一项典型的杰奎琳式体验。因此,我联系了私人骑马向导公司 Horse in the City Paris,想去布洛涅森林来一场晨骑。布洛涅森林就在巴黎西边的城外。这里有几间马厩和两条赛马道,长期以来一直是个很受欢迎的骑马胜地。而且,不止一本杰奎琳的传记写道,杰奎琳也在这里骑过马。

我的向导Baptiste Auclair带着野餐吃的羊角面包和咖啡,和我在布洛涅森林碰了面,两匹马挤在一辆拖车里。他是个有执照的骑马教练。虽然我以前从没骑过马,但他很快就让我骑上马小跑了起来。我们沿着公园的林荫小道驾马缓步向前,经过人工湖和小溪,穿过阳光在树木间投下的斑驳阴影。绵延的长长小路上,奥克莱尔催促着两匹马一路向前飞驰。尽管我僵硬地死死抓着马的鬃毛,但整个人却感受到了速度和力量、风吹过脸颊以及剧烈运动所带来的兴奋。

杰奎琳写道,她不学习时会“像个出门度假的女仆一样,穿上一件皮毛大衣,跑去市中心,在丽兹酒店摆出一副时髦的派头”。没带皮毛大衣的我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手提包,和一位朋友在丽兹酒店碰头喝了一杯鸡尾酒。这家豪华酒店位于市中心的旺多姆广场。经过近四年的翻修后,2016年它重新开张,现在设有四个不同的酒吧。我们选择了和酒店同名的丽兹酒吧,因为它在杰奎琳学生时代就已经有了。这间华丽的酒吧有着各种艺术装饰,感觉很时髦光鲜。写满实验性鸡尾酒的菜单看上去有点出戏,我喝了冰镇马提尼,选择忠于那个时代。

杰奎琳在巴黎上大学时,在寄回家的信中写过,她会去丽兹酒店,“摆出一副时髦的派头”。丽兹酒吧摆放着艺术装饰品,菜单上满是现代鸡尾酒。 Joann Pai/The New York Times

喝过酒后,我兴高采烈地出门散步,庆祝自己来到了巴黎。在丽兹酒店几个街区开外,我路过了旺多姆广场威斯汀酒店。这座具有艺术感的宏伟建筑原本是欧陆酒店,1878年开业,是当时巴黎最奢华的酒店。1951年夏天去欧洲旅行时,杰奎琳和她的妹妹Lee Bouvier曾在这里住过一小段时间。这对姐妹在一本半开玩笑的插图剪贴簿里记录了她们兴致勃勃的冒险。这本剪贴簿最终于1974年出版,名为《一个特别的夏天》(One Special Summer)。

杰奎琳接下来一次去巴黎是在1961年6月的国事访问期间。当时,刚当上总统五个月的约翰·F·肯尼迪说,自己是陪妻子去巴黎的男人。这场巴黎之行公开宣告了杰奎琳的亲法情结。法国报刊媒体称赞了这位第一夫人的造型和流利的法语,以及她对法国文化的浓厚兴趣。周刊杂志《巴黎竞赛画报》写道:“她喜欢我们先锋派导演的‘知识分子’电影。”这场为期三天的访问中,他们去了巴黎最宏伟的一些地方,比如巴黎市政厅的会客室、凡尔赛宫的镜厅,以及总统官邸爱丽舍宫。在巴黎的魅力和典礼仪式中,杰奎琳仍然没有忘记de Rentys、德加奈、Jeanne Saleil(前史密斯学院巴黎分部主管)等老朋友,还邀请他们前来参加活动。

1961年,杰奎琳·肯尼迪与时任法国总统戴高乐会面。 Paris Match

1968年嫁给希腊船王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后,杰奎琳依然深受巴黎的吸引。(奥纳西斯对巴黎也不陌生,他在巴黎16区弗什大道88号有一套令人印象深刻的公寓,甚至还在新艺术派标志性的马克西姆餐厅留有自己喜欢的座位。)不过那时,她开始想要保护自己的隐私了。他们婚后以及奥纳西斯1975年去世后的那些年里,我们只能通过一些细碎的线索来猜测她在法国的生活,比如她在纽约双日出版社(Doubleday)当编辑时出版的一些书籍。她出版的最后一本书《解放后的巴黎》(Paris After the Liberation)由Antony Beevor和Artemis Cooper合著,写到了杰奎琳学生时代的那段时光。

1979年,嫁给希腊船王亚里士多德·奥纳西斯后,出现在巴黎街头的杰奎琳。Francis Apesteguy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我很好奇杰奎琳会怎么游玩如今的巴黎。如果她像我一样有一个没有安排的晚上,她会做些什么呢?一场有三位年轻作家参与的法语公开讲座似乎正是她会喜欢的那类活动。讲座在里德会堂(Reid Hall)举办,那里也是她学生时代常去的地方。

我在讲座开始前几分钟赶到了里德会堂的正大厅(Grande Salle),里面挤满了法裔美国人。我挤到后排一处座位,听作家塔希·阿乌(Tash Aw)、爱德华·路易(douard Louis)和卡洛琳·阮(Caroline Nguyen)题为“Tout sur nos mères”(关于我们母亲的一切)的专题讨论会。他们在台上争论着社会阶级和流动性、文化身份、性和家庭影响。那是个周五的晚上,观众们都全神贯注,很多人在记笔记。我想起了克劳德·格兰鲁特告诉我的:“我们给杰奎琳看了没人给她看过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们向她展示了法式生活方式、知识分子生活、艺术生活以及法国的魅力。”

沿着蒙帕纳斯大道走回家时,我看见超级月亮的光亮映在天空中,咖啡馆把一部分摊位摆到了人行道上,顾客们在外面抽烟喝酒,和人聊天消磨这个温柔的夜晚。因为刚刚听的讲座,我的大脑还很活跃。“如果你是中产阶级,你其实是在过两种生活,”法国作家路易说,“一种是你身体的生活,吃、喝、做爱。还有一种是你大脑的生活。而对我的家人来说,就只有身体的生活这一种生活而已。可是,我们难道没有权利过两种层面的生活么?”

像杰奎琳一样享受巴黎

Le Select 酒馆

Le Select的露台座位有圆形的大理石桌、藤椅,还有很棒的人可看。海明威(Hemingway)、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毕加索(Picasso)都在这间经典的蒙帕纳斯咖啡馆喝过酒,杰奎琳那个年代也常有大学生来这间咖啡馆。

Le Select是一家经典的蒙帕纳斯咖啡馆。杰奎琳·肯尼迪·奥纳西斯在巴黎学习时,这里常有大学生来。如今也是。 Joann Pai /《纽约时报》

Roger la Grenouille 酒馆

克劳德·格兰鲁特说,左岸(Left Bank)小酒馆Roger la Grenouille是“杰奎琳最爱的地方之一”。这间小酒馆是1930年开的,狭窄的餐厅保留了古老的魅力,菜单上的经典佳肴做得很好。

Roger la Grenouille 小酒馆 ParisCapitale

Horse in the City Paris

Horse in the City Paris在巴黎好几个地方为各个经验水平的骑手提供骑马导游服务,包括布洛涅森林和库朗塞城堡。

Horse in theCity Paris提供的城市骑马服务 Horse in the City

丽兹酒店

杰奎琳在寄回家的信里写过,她会去丽兹酒店,“摆出一副时髦的派头”。丽兹酒吧最近翻修过后很华丽,摆放着艺术装饰品,菜单上满是现代鸡尾酒。大厅另一边的海明威酒吧(Bar Hemingway)有着墙板、切斯特菲尔德沙发、白色外套的侍者和海明威纪念品,会勾起人们对战后年代的回忆。

翻修后巴黎丽兹酒店的正门 Vincent Leroux

里德会堂

哥伦比亚大学全球中心(Columbia Global Centers)和哥伦比亚创意与想象学院(Columbia Institute of Ideas and Imagination)一年四季都有面向公众的讲座和研讨会。

撰文 / AnnMah

翻译 / 熊猫译社 驰逸钱功毅

编辑 / 刘帅

摄影 / Joann Pai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