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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用的”“放弃吧”“我们相遇的时机不对”我经常在分离的场合听到这样的话,问过一些有感情经历的人,却得到了统一的答案——那些在感情里犹豫着要不要放弃的人,其实都还对对方存有感情。

明明是相爱的两人,因为一些主观或客观的单方面原因说出了决裂的话,而另一方之所以那么容易放弃,或许只是害怕再往前一步也没有好结果,怕表白心迹也已经来不及。

其实没有什么是一定来不及的,只要你坚定你的心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开始。

那些堆放在我们面前的大山,看起来高大无比,但只要我们靠近,山海可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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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米》

文 / 烟 二

1

我得意地告诉潇潇,自己刚抢到一张八块八的电影票。

八块八看一场电影是什么概念?四舍五入那就是免费出去浪一次啊!我问潇潇要不要一起,结果她一听到电影名就皱起眉头,给我来了个终极剧透:烂片,不看。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默默点开选座页面,却发现一件蹊跷事:居然有傻子选了最角落里的位置?

“哎呀,那是小情侣在电影院的专属角落,像你这种‘母胎solo’是不会理解的啦。”潇潇嫌弃我的大惊小怪,继续埋头刷新招聘页面,“还有,这个月水电费和网费我都交过了,下个月轮到你了哦。”

我没有理会水电费和网费,而是继续纠结座位的事,“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啊,最佳观影区明明还有很多位置,干嘛要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看电影……该不会是要在电影院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那一刻,与生俱来的正义之魂仿佛在体内觉醒,我鬼使神差地在那个孤独的座位旁边打了一个勾。

潇潇批评我,说这种行为是“好奇害死猫”,万一旁边真的坐着个不法分子可怎么办?我说不法分子又不会把“不法分子”四个字写在脸上,就算是在最佳观影区,那也有可能遇到不法分子啊!再说,我买的场次又不是黄金时段,空位多得很,发现不对劲就再找个位置呗。

老实说,选择这个位置,我其实是有一点担心的:万一旁边坐着个单身帅哥怎么办?万一他主动向我搭讪要和我约会又怎么办?潇潇呵呵一笑,冲我翻了个白眼,说我运气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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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事实证明,我和潇潇都多虑了:直到电影开场五分钟,我身边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我想,那个孤独的座位可能是制片方或者粉丝的锁场行为吧,然而就在我打算挪到前排去的时候,一个黑影却悄然无声走过来,低沉的男声随即响起,“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我本能地接话,“没事啊,才开始五分钟。”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他迟不迟到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方似乎也觉察到了这段对话的尴尬,坐下之后,他将手里超大份的桶装爆米花递了过来,“要一起吃吗?”

我从小就接受过母上大人的教导,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所以在那一刻,我本想婉言谢绝这位“孤独男”,但爆米花实在是太香了,那股奶油味儿还不停往鼻孔里钻,让我不得不缴械投降——我觉得有点奇怪,明明是平时一点都不想吃的东西,但只要放进电影院里,美味值似乎就能增加10086。

因为座位远离其他观众,我和那家伙在观影过程中互动还算频繁,哼笑和嘘声此起彼伏,堪比电影本身更加精彩。终于在电影放到四十五分钟时,他忍不住发表了决定性评论:这么烂的电影,怪不得没人看。

我咀嚼着爆米花,“我就喜欢看烂片。”

他愣了一下,“为啥?”

我说我以“卖字”为生,写小说也写剧本,最近刚接了个写影评的活儿,金主爸爸说按阅读量给提成,吐槽烂片点击会更高。他哈哈笑起来,说还可以这样?我说怎么不可以?再说了,这家电影院老板脑袋被驴踢过,成天引进烂片,如果连我都不来捧场,那么多员工早晚得饿死。

我说这话的时候,“孤独男”显得异常沉默,于是我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那你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终于笑了一下,轻声说,“脑袋被驴踢过的电影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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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场八块八的电影,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尴尬的电影,没有之一。要不是为了给金主爸爸写稿,我想我很可能中途就借“尿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看着荧幕中那群或红或不红、或以前红现在不红、或现在大红但以前不红的明星念着滑稽的台词,我却一点儿都笑不出声,而我身边那个被驴踢过脑袋的电影院老板也很配合,再没找我说话——我们两个就这样很有规律地伸手去抓桶里的爆米花,谁也没想着率先破冰,直到散场的灯光亮起。

终于,“孤独男”笑着冲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易哲。”

然后,我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一刻,我特别想打电话给潇潇,告诉她我的运气偶尔也会爆棚。我激动地双手握住的林易哲手,“林总你好,认识你真的是太荣幸了——请问你们这电影院需要写广告文案吗?软文推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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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为了庆祝这次奇妙的相遇,林易哲请我去影院旁边的西餐厅吃了饭,我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科波菲尔聊到蜡笔小新,大有相见恨晚之势。道别时,林易哲小心翼翼地问我,“辛巴,我还能继续约你吗?”

他怕我有什么误会,又强调了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约你一起看烂片。”

辛巴是我的笔名,寄予着我想每天吃肉的期望,但被林易哲这么一叫,硬生生还叫出了点偶像剧女主角的味道。我说林总你别光约烂片啊,咱们约着看点儿好片不行吗?他哈哈大笑,说那样更好。

托林易哲的福,从那之后,我看电影再也没花过钱。我们会选人少的场次,像小情侣一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边看电影边吃完一大桶爆米花,但我们毕竟不是小情侣,我们不能在黑暗中牵手和接吻。

我想,这可真是遗憾呐。

后来我才知道,经营着一家电影院的林易哲只比我大两岁,但身上却有一种我所没有的、且一辈子或许都不可能有的属性——有钱,尽管这种阶级差别并没有妨碍我们成为朋友,但却及时打消了我对他进一步的想入非非。有一次,我在柜台等爆米花的时候,有个影院工作的姑娘悄悄问我,是不是在和林总交往?

我摇摇头,“我是你们林总的合伙人。”

姑娘愣了愣,默默给我倒了杯冰可乐。

我没有说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是林易哲的合伙人。林易哲曾经说过,他毕业后其实特别想去当电影导演,但因为家里人不同意,只能退而求其次开了家电影院,成了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老总……不过他自己报了戏剧学院的进修班,时不时还要去考试。我听他说完那些话,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好加油啊,我写的剧本要是火了,一定留给你来拍。

林易哲非常认真地点头说好,全然没有听出我话中调侃意味——我觉得他不可能成为一名电影导演,那只是有钱人一时兴起的念头而已;而我也不可能写出大火的剧本,毕竟,我还在为了房租和水电费不停写烂片影评。

机器里的玉米粒一颗一颗膨胀,我看见体态丰满爆米花们,像瀑布般从顶部那个不起眼的小铁盒里爆出来、不断爆出来,争先恐后地撞击在玻璃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奶油味弥漫了整个售票处。

两分钟后,我捧着一大桶热乎乎、甜腻腻的爆米花走向5号影厅,林易哲已经站在门口朝我招手了,他笑得很开心,那种开心里,有一种让旁人羡慕的无忧无虑。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机器里的爆米花,我想,最终能够变成爆米花的玉米粒,一定是被上天选中的玉米粒吧?

你看,只有它们才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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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所以,你这算是在追他吗?”潇潇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个我一直在回避的问题给说了出来,“追一个有钱人?”

“有钱人”这三个字对我和潇潇这样的女孩来说,可能就是一个魔咒,明明很渴望碰触,但瞅一眼镜子里灰溜溜的自己,又觉得那个人实在是太遥远了,就算拼了命地伸出手,也不一定能碰触得到,就算碰触得到,也不一定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去,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开始呢?

于是我回答潇潇,“我有自知之明的。”

潇潇顿了一下,“那你喜欢他吗?”

我撩开两张单人床之间的方格布帘,用很坚定地声音说道,“我知道我喜欢他,但他是个有钱人——好吧,这点也不能怪他。不管林易哲自己想不想,他从一出生就注定很有钱,我省吃俭用几辈子可能都赚不到他那么多钱,就凭这点,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看了潇潇一眼,忽然愣住了:合租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将这间不大的主卧用布帘隔成两部分,一人占据一边,她备考,我写文,互不打扰,我们那时候还戏称,这是文人最后的气节。但是,此时此刻潇潇桌上放着的并不是什么考研辅导书,而是厚厚几叠个人简历。

我皱了皱眉,“你不打算考研了?”

她小小声嗯了一下,然后缓缓拉上布帘,我看见一个清瘦的影子在那边晃了晃,潇潇的声音透着一点疲惫,“我已经连续去考了两年,都是复试差那么一点点,我觉得也许我永远都考不上研究生了,不想再耽误自己的时间。”

“你看过玉米变成爆米花的过程吗?”

“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看过玉米变成爆米花的过程?”

潇潇说没有,她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我说就在刚才,我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和梦想有一点点关系的故事:在那个瞬间来临之前,你不能后悔、不能退缩,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你绝对不是一粒普通的玉米,你是被上天选中的那一粒玉米,在那个看似残酷又煎熬的机器里挣扎,说不定还会砰地一声撞上玻璃,但只要时间到了,你就会变成爆米花——你一定会开花的。

潇潇看着我的眼睛有点红,她说,“我好像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不过没关系,谢谢你相信我会开花,你也一样,你也会开花的,你要相信,一定要相信。”

我说我知道,所以我决定坚持自己的梦想,也决定面对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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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给林易哲发了信息,告诉他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才行。

我们约在电影院见面,但意外的是,身为老总的他居然破天荒迟到了。我吃了一桶又一桶的爆米花,喝了一杯又一杯冰可乐,终于在十二分撑的时候,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向我跑来,手里还拿了一束玫瑰花。

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为什么他会拿着花?难道是给我的?不,这不可能,那就是,别人给他的?也不用特意带来电影院吧?就在我内心不断给自己加戏的片刻,林易哲已经把花塞进了我的怀里,“抱歉啊,来迟了。”

我毫无意义地唔了一声,接过花。

柜台前他的职员们集体发出了惊呼声,好似找到了八卦实锤。林易哲冲她们笑笑,拉着我去了办公室。他还说,自己下午出去咨询了一下出国留学的事,没想到那么麻烦,所以迟到了,花是路过楼下花店时买的,就当做道歉礼物。

我停下脚步,“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还出国留学?”

他尴尬地笑笑,“我知道有点不切实际,但还是想试试……”

“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有钱任性”“苟富贵勿相忘”我站在原地碎碎念了很久,一句话比一句话说得尖酸刻薄,好像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一丝丝难过,就是彻底向命运低了头。林易哲没有生气,他耐心地等着我把所有的“怨念”发泄完毕,然后问我,“辛巴,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怔在原地。

林易哲又说,“反正我也要出国了,可能三五年都不会回来,我就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的答案,或许能决定一些事,所以,请你务必告诉我!”

我仿佛听见了玉米粒变成爆米花时的砰砰声。好几秒钟之后,我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心跳,我咬咬牙,觉得是时候让自己开一次花了——我对林易哲说了一个“是”字,却又找了个借口将这一页飞快翻篇,“但我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我只是因为最近写的剧本得奖了,挺开心的,想请你吃顿饭……”

他打断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一时语噎,纠结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我的消极抵抗,却激起了林易哲更加积极的进攻,他的声音又毫无预兆地响起,“那我现在说‘我们在一起’,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我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三个字,但一张嘴,却又多了一个字——我告诉林易哲,来不及了。我想,我不能阻止另一颗被上天选中的玉米,砰的一声,变成爆米花。

我把花还给他,但林易哲没有接。

他说,“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来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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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看着影片开头导演栏上的陌生名字,我在黑暗中握紧身边人的手。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两个人,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没有选择最佳观影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也有了能够在电影院里放肆牵手接吻的男朋友了。

我抓了一大把爆米花放在嘴里咀嚼,吃着吃着,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对男友说,“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后悔了?如果当初坚持一下,说不定这上面写的就是你的名字喔。”

他笑了一下,说自己只是坚持选择了更加重要的东西而已——更何况,他可拍不出这么烂的片子。我小小声骂了句,知道这么烂还排片,干嘛,为了让我写吐槽影评赚生活费吗?

我身边的男人笑笑,“对啊,反正我脑袋被驴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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