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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巨著《平凡的世界》,是一部激励过千万青年的不朽经典。其作者路遥,也由此获得了数以亿计读者的敬仰和崇拜。

《平凡的世界》共三卷计100余万字,全书全景式地反映了中国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10年间城乡社会生活的巨大历史性变迁,堪称新时期文学的一座丰碑。

路遥写《平凡的世界》从1982年执笔到1988年5月25日完稿,共用了6年的时间。

在小说《人生》获得巨大成功后,路遥本可以高枕名利,但他心中仍有一个梦想,准确说是使命:四十岁之前完成一部百万字的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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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2年到1983年间,路遥“平静而紧张地”开始了《平凡的世界》的准备工作。他将自己从名目繁多的社会活动中抽身出来,远离喧嚣的采访,逃避热心读者的追踪,文学活动不再见到他的身影。

路遥首先静下心来阅读,他列了一个近百部长篇小说的阅读书目。这些书,有的是重读,有的是新读。有的要细读,有的仅粗读。尤其是要尽量阅读、研究、分析古今中外的多部头长卷作品。这是路遥第三次阅读《红楼梦》,第七次阅读《创业史》。

之后,路遥按计划转入“基础工程”——准备作品的背景材料。于是,新一轮的阅读又开始了。为了更清晰、准确地把握1975年到1985年这十年间的时代背景,路遥找来十年的《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以及一种省报、一种地区报和《参考消息》的全部合订本进行翻阅。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中写道:“手指头被纸张磨得露出了毛细血管,搁在纸上,如同搁在刀刃上,只好改用手的后掌(那里肉厚一些)继续翻阅。用了几个月时间,才把这件恼人的工作做完。”

这项工作结束后,路遥又进入另一个更大规模的“基础工程”——到实际生活中去,即“深入生活”。他回到了陕北,回到他热爱的黄土地上,开始他计划中的体验生活。

路遥提着一个装满书籍资料的大箱子,开始到乡村城镇、工矿企业、学校机关、集贸市场,上至省委书记、下至普通老百姓,只要能触及的,就竭力去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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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体验生活不是走马观花,而是身体力行。他在山上放过羊,在田野里过过夜。来到延安时,他还与新婚蜜月中、刚刚在延安报社做了记者的四弟王天乐一起,来到延安市的东关,两人穿上了一身破旧的衣服,装扮成王天乐当年在延安东关揽工的样子。很快,他们就被延安沟门的一个工头招去了。

后来,路遥赶赴陕西铜川,先在铜川矿务局鸭口煤矿体验生活。作为挂职的铜川矿务局宣传部副部长,路遥没有在吃住方面提任何要求,而是一来到矿上,就要求下矿井。

1985年秋天,写一部“规模很大的书”的前期工作全部完成。路遥决定到铜川一个偏僻的陈家山煤矿去开始第一部初稿的写作。尽管他已间接地占有了许多煤矿的素材,但对煤矿这个环境的直接感受,远远没有其他生活领域丰富。按全书的构思,一直要到第三部才涉及到煤矿。也就是说,大约在两年之后才写煤矿的生活。但是路遥知道,进入写作后,他就很难再中断案头工作去补充煤矿的生活。

从1985年秋天进入陈家山煤矿后,墙上那张表格,终于被路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划掉。“一部规模很大的书”——《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终于完成了初稿。

严肃的文学创作消耗的不光是体力,更是心力,而后者所承受的压力更大。

在路遥的创作生活中,几乎没有真正的早晨,他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午饭前一个钟头起床 ,于是,早晨才算开始了。首先要接连抽三五支香烟。用烫汤的水好好洗洗脸,紧接着喝一杯浓咖啡,午饭过后,几乎立刻就扑到桌面上工作。整个下午是工作的最佳时间,除了上厕所,几乎在桌面上头也不抬。直到吃晚饭,还会沉浸在下午的工作之中。晚饭后有一两个小时的消闲时间,看中央电视台半小时的新闻联播,读当天的主要报纸。夜晚,当人们入睡的时候,他的思绪再一次跃起来。在晚上创作时,困极就靠香烟和咖啡提神,一直伏案写作至天明,别人起床,他才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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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重的写作和糟糕的生活摧毁了他的健康,致使创作多次难以为继。他曾产生过中途放弃的念头,但使命未竟,又无法割舍。

第一部写完时,路遥明显感觉身体严重透支。

到第二部完稿时,路遥累得口吐鲜血。医院查出吐血的病因是十分可怕的,路遥必须停止工作,才能延续生命。

写《平凡的世界》第三部时,他经常是一边流泪,一边写作,眼睛三天两头出毛病。过度的劳累和营养的匮乏,使他几乎无力坐起,只能半躺在桌面上,斜着身子勉强用笔写。这时,他几乎不是用体力,而是完全凭借精神的力量在支撑着最后的工作。他以一种清教徒的方式,抱定吃苦牺牲精神,甚至是以生命为赌注进行创作。

1988年5月25日,在陕北甘泉县招待所,路遥用痉挛的手,写完了《平凡的世界》的最后一页。随后,他如释重负般把那支用了几年的圆珠笔扔出窗外。

完稿时,双手成了“鸡爪子”,两鬓斑白,满脸皱纹,全身无力,他是不惜用生命去完成《平凡的世界》的写作。

待到写《平凡的世界》创作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时,他彻彻底底躺到了医院的病床上。写完这篇50个小节5万多字的创作随笔,路遥就去世了。《早晨从中午开始》凝聚了一位平凡而伟大的作家生命中最后的心血,也是路遥人生中最后的绝唱。

由于终年辛勤耕耘,年仅42岁的路遥,因肝硬化腹水医治无效,于1992年11月17日上午8时20分在西安逝世。

令人欣慰的是,就在路遥去世前一年,他用青春和生命换来的巨著《平凡的世界》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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