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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卡是个响亮的词汇,但是其本意往往不为人知。如果想了解西藏文化,唐卡是一道门。

1300多年前,藏族艺术家创造了唐卡,他们用粗疏的麻布涂抹天堂,用一笔一墨、一丝不苟地,遵循灵魂的创作原则与苛刻的绘制标准,制作出这移动的佛龛。

唐卡是西藏的大百科全书,其中有宗教信仰、风土人情、历史事件,还有藏医药的传承。在外人眼中,唐卡过于庞杂,各种神灵的谱系纷乱,不了解宗教内涵的人很难找到门路;同时唐卡严格按照《造像度量经》的标准绘制,似乎千人一面,这同样导致人们对其艺术魅力领悟的迟钝。

而今唐卡越来越被当成艺术品与收藏品在世间流通,在发现唐卡的路上,能见到一种笃定的斑斓。


▌流水线上的神与佛

在西藏,画师被称为“拉日巴”,意思是“画佛或神的人”。这似乎是一种永恒的任务,在以前拉日巴都是僧侣或者祖传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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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隆务河畔的热贡,是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这里是唐卡的热土。

过了同仁县隆务河峡口这尊十余米高的摩崖浮雕彩绘大佛,即进入“金色河谷”热贡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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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贡唐卡最集中的三个村子是吾屯上庄村、加仓玛村、吾屯下村。几乎家家都画唐卡,处处都能见到画院,许多唐卡都是流水线作业,当地把唐卡做成了很大的产业。

当代,唐卡画师存在着“身份焦虑”。画师过去是法王画家,现在是民间画师;过去是知识精英,现在是文盲白丁。画师已经被边缘化了,并且面临生存的多重压力。

由于热贡手绘唐卡热浪高涨,不仅收藏家和佛教信众购买,一般旅游者到了藏区也会买唐卡做纪念品。在同仁县城、吾屯村街道上卖唐卡的店铺星罗棋布,形成一条龙产业链。

机械复制的时代加快向所有生存空间的掠夺。唐卡本身所具有的规范、传承、法度、符号等特点,为现代的数码照相、电子扫描、喷绘打印、批量复印等系列便捷的流水线生产,提供了一种契合。在许多地方唐卡已经被流水化作业,以化学颜料代替矿物颜料,机打图案再人工上色,有的索性全部打印,一幅唐卡三两天就可出炉。而一幅真正的唐卡哪里有这么简单。

热贡唐卡有平庸的商品画,也有精心的艺术佳作,这需要一点点碰。

吾屯地区有两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住寺僧人的主要生活来源要靠绘制唐卡、泥塑佛像、油漆佛堂、信徒供奉以及家庭供奉。他们是一批特殊的艺术家,绘制唐卡也是修行的过程,他们依照《度量经》,遵循着法度,日日精心绘制。虔诚创作的宗教绘画艺术,传承着雪域文化的精髓。

洛桑年智《释迦牟尼佛与十六尊者》

吾屯下寺的僧人洛桑年智,藏学学者,唐卡画师。是新时期热贡艺术的代表人物。

他的笔传递着他对生活乃至生命的理解。其着色鲜艳,而对比强烈;构图繁复,而笔触细腻;遵循仪轨,生动描绘佛教人物形象和故事,是极富艺术感染力的藏地佛教艺术作品。画面中用笔堪称完美,层次分明,细节精准,人物众多,画工与艺术性堪与原作媲美。

一幅好的唐卡,无论你怎样观赏,描绘其上的佛像都能照亮人的内心,看到自己的心性。

一个尚处蒙昧的求知者,透过唐卡的色彩内容能感受藏地民族的内心世界;一个深谙藏文化的阅读者,能从中体味品鉴一个唐卡画师对宗教文化的理解,从而达到一种交流。

一幅唐卡常常要耗去一位画师好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光。唐卡从来不是速成的,每一幅手绘唐卡中,都暗含着时光之慢。

▌一画一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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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年轻的画师自己私心杂念多,比较浮躁,只能画出佛的形,无法描绘佛的神。长期揣摩钻研后,渐渐有些领悟,束缚内心的东西渐渐少了,画布上的佛像开始变得有神采。长期画唐卡,也会让人性格上变得更开放,从一个小圈子里跳出来。

唐卡的美固然在它的色彩和它的表现力,但一幅唐卡如果仅仅停留在“漂亮”、“好看”,满足于技巧上的度量造像是不够的。唐卡的绘制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特别强调“慢”、“细”。一个唐卡画师要在这“慢”与“细”的过程中,慢慢打磨自己的心境,虔敬地用笔下的线条和色彩描摹佛像背后的真意。一幅唐卡绘制完成,代表着自己对文化、宗教、心性的认识又往前走了一步。

《大威德金刚》

一画一修行,画唐卡的过程是修行的过程,落在画布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神圣的。

从绘制前的准备,到起稿上色、着色晕染,再到后期的装裱开光,没有哪一种绘画工艺可以和唐卡绘制的繁杂程度相提并论。

◆ 挑选画布

一幅唐卡总是要从选布开始。画布的质地应该是纯棉,讲究一些的还要加入克什米尔的羊绒,棉布要薄且均匀。白土碾碎,筛出最细的白土与胶混合,用火烧烤,调制成为牛奶一般的白土之液,再在棉布上不分内外地进行涂抹,如此多遍,在阳光之下照看,不能有缝隙。此时的画布还要用圆石细细打磨,一块画布的准备往往需要几天。

◆ 绘前仪式


按《造像量度经》要求,唐卡画师必须是人品高尚、慈悲智慧、尊崇佛法的僧人或俗人。绘唐卡前,要沐浴焚香,诵念经文,上师还会通过观修,祈请智慧之神文殊菩萨进入画师的躯体。如果画的是密宗本尊或护法神,则要根据所画的本尊或护法神举行人密仪式和观修。画师的衣食住行也要遵循宗教酌各种仪式,如在绘制期间严禁吃肉、饮酒、吃葱蒜、不近女色等。画师的个人能力、素质、品行都符合要求后,才能进行绘制。

◆ 起稿上色


起草构图与造像量度唐卡的绘画流程主要有描绘轮廓、涂染色彩、勾线、磨金开眼等。其中,描绘轮廓部分包括画定位线,起草构图,白描等步骤,其关键之处在于造像的度量把握。唐卡绘画中的造像量度容不得半点改动,如有违背则画师就会有恶报。因此,唐卡的绘制起草工序严谨,绘制的顺序、比例、尺寸等都有着统一的规定。

◆ 着色晕染

藏画一般分有主色和副色,主色有五,分别为:白、黄、红、蓝、绿。一般颜色在使用上除了几个主色外,都是由颜色之间互相调配而成。有经验的画师会将每次绘画时,洗笔桶底沉淀的颜色集中保存,这种集成色是人工难以调出的好颜色。

上色,是个费工夫的活儿。一片树叶都会有7种层次,画师常常是一边画一边把笔放到嘴里,以唾液沾湿笔,再继续。这是画师的习惯,大概因为颜料中含有藏药。有经验的画师随调随画,宁可调得稍稀些,分三次填色,但一旦落笔,则无修改可能。有时候一整天,也只能画出一小块天空。

以笔蘸色的时候,也有众多讲究,“白色、石黄和雄黄,如从雪山顶处取;大红、橘红、副粉色、金粉、银粉和金属色类,务须从碗壁蘸取;青绿色类则需从海底捞出。”

设色之后是勾线,衣服褶皱、面部轮廓、花瓣形状、山水行云、变化曲线等都需要勾线来完成,有的还需要勾金线。最后一步是开脸,画龙点睛,这等于是赋予唐卡生命,往往是用白色加少量的三青描出眼睛的底色,而后用淡翠绿描绘眼球,淡花青勾眼圈,再用浓墨点眼。

正因为千百年来的因循守旧,唐卡在定式之中获得了微妙的永恒的活力。画师通过艰苦的“修行”,才能在相对狭小的画幅上传递自己的发现。

每当画唐卡时,他们常常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空间里只剩下了自我和唐卡相视而坐。在这样的状态中,心里是一片透亮、一片安宁,被一种光亮照耀。


《大威德金刚》

▌唐卡颜料的秘密

颜料是唐卡的秘密。孔雀石、珍珠、珊瑚、松石、云母、朱砂、黄铁矿、褐铁矿、高岭土、蓝铜矿、雌黄、雄黄、瓷土矿……

在传统中,不同的颜料只有在固定的区域寻找。青金石产自阿富汗,石黄与雄黄取于康区,藏青产地在尼木县,石绿来自嘉绒地区,许康草产生于不丹巴珠地区……矿、植物跟土壤气候密切相关,如同药材,不同产地会有不同药效。藏传佛教重视传承和规矩,这个画派只能用这个矿产的矿石,而且规定到必须每年几月份去采,采之前要祈祷等等。好颜料的色泽明亮鲜艳、经久耐用,几百年前的唐卡就像刚画出来的一样。

好的朱砂几乎像铁一样,非常硬。刚磨好的朱砂是黑色的,在水中泡上一两天,黑色部分沉下去,红色浮上来。将颜色过滤,得到鲜红色和墨红色,用来做唐卡上红色部分的晕染和绘制。

《文殊菩萨》

石黄就是唐卡上的黄色,一些佛像的体色就是这个石黄绘制的,常见的有释迦摩尼、文殊菩萨、黄财神等。在需要绘制金色的时候,也要用石黄做底色,这样金色才不容易脱落,更加牢固。(描金除外)

唐卡中有大量的描金,那些金色,全部是用金箔磨粉来绘制的,是真金,所以才会历久弥新,不会因为氧化而褪色。

雄黄石是汉地过去的,常用于火焰的底色,还有佛和度母的衣服、衣摆。

不同的材料需要不同力度细磨,甚至跟人的力气有关,比如白色和黄色可以由年轻男人来打磨,但蓝色和绿色则需要体弱无力的人慢慢地研磨。

青铜矿是藏青的替代品,早期的唐卡的天空颜色很深,都是使用藏青来绘制的。藏青已经消耗殆尽。青色用到的地方很多,很多护法的体色都是这种青色的,藏语称“唐”。

孔雀石给了唐卡上所有的绿色,绿度母就是使用这个颜色来绘制,还有唐卡上青山绿水的绿,孔雀石加上茜堞花就给了绿色的树木灵魂之光采。

唐卡使用的天然原料不仅仅只有矿石,这种漂亮的黄色小花,就是产自于高海拔地区的茜堞花,盛开的时候采下,加工后提取汁液。这种汁液非常神奇,常用于树木那些绿色、黄色的部分,但是用于颜色之上后,会让树木变得绿油油,充满生机。听画师讲这个茜堞花,会心中生出感动,仿佛花儿怒放时的灵魂,也定格于唐卡之上。

最近几十年,许多矿都被采空,一些珍贵的矿物颜料被当成宝石进行加工。唐卡上的矿石颜料换成了金属原料,或一些化学颜料。这对于像洛桑年智这样虔诚的画师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

这些颜料一旦落笔成画便永不褪色,那些古老的唐卡,即使画它的人已经不在了,可那些明亮的色彩还带着画师的虔诚信仰,一直流传下去。

▌“笔尖上的修行”新唐卡收藏

市场上清代以前的老唐卡也已经不多见了,早在几十年前,欧美、日本等国的藏家就开始针对唐卡系统地研究与收藏,许多珍贵的老唐卡都已经被收藏到国外的博物馆。

在国内火热的收藏市场中,唐卡依然算是冷门。在内地真正懂得藏传佛教,又了解西藏文化、唐卡流派发展演变的藏家依然是少数。2014年,刘益谦以3.1亿元买下大明永乐年御制刺绣红夜摩唐卡,聚焦藏家目光。学术的门槛和水涨船高的价格,让老唐卡的收藏举步维艰。

新唐卡其实给了收藏者一个机会。 2012年北京保利拍卖,一幅由曲智、扎西尖措二位上师于2011年创作的新唐卡《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创下448.5万元高价,新唐卡的收藏正在启动。

2012年北京保利《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

什么时候都不晚,与佛造像相比,唐卡的价值一直被低估。一幅唐卡所含的信息远远大于一尊佛造像,画一幅唐卡所用的心血、时间成本更高。与许多保存不当被打磨出岁月痕迹的老唐卡而言,出自大师之手的新唐卡作品,从画工与艺术性上,均远远超越原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