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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读书的第20期人物

“我的人生是由一系列的事件组成的,时代让我别无选择。”

Izak

英语老师

雅思考试面试官

二战时期在上海出生的犹太人

一次读书 × Iz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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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柏林的犹太人纪念馆是柏林的标志性建筑。

在博物馆中,有一个意味深长的设计:

右侧是通向大屠杀的“死亡之轴”,

左侧是寄托生命希望的“流亡之轴”,

在这里,会看到“SHANGHAI”的大写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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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战时期,上海作为自由港,在全世界都拒绝犹太人的时候,上海接纳了他们。

严歌苓有一部小说叫《寄居者》,讲述的是中国女子和逃亡到上海的犹太男子之间相爱的故事。严歌苓把小说的主人公May称为寄居者,“有寄居者的身份认同危机感”、漂泊感、失落感和孤独感。

严歌苓把主角描述为,“迁移和寄居是人类悲惨生存现象之一”,“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我是个在哪里都熔化不了的个体,我是个永远的、彻底的寄居者”。

Izak作为鲜有的二战时期在上海出生犹太人,在他身上,我们看见了严歌苓所描述的“寄居者”的所有特质。

他的故事关乎战争、奔跑和流浪,

他是受大时代影响深远的人,

时代的浪潮推着他越走越远。

他说:“我的人生是由一系列的事件组成的,时代让我别无选择。”

1945年,Izak出生于中国上海

二战结束后随家人迁移到美国孟菲斯

父母离异后,母亲独自抚养兄弟三人

青年时期参加了越南战争,1973年退役

出于对身份认同的渴望,1976年定居以色列

婚姻并不幸福,但所幸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2002年离异,决定回到出生的地方——中国上海重新生活

2010年,在上海重新恋爱,定居上海

犹太人努力而坚韧的一生,

艰难的身份认同之路,

战争、民族、宗教和人性错综复杂的交叠和纠缠,

奋力游泳却看不到海岸线,

始终处于被隔离、被边缘、被抛弃的境地,

在暮年才得以“靠岸”,

他这一生收获了怎样的风景?

让我们听听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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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Izak。我在战争中出生。不得不说我相信我一生都在奔跑、流亡:因为我是一个犹太人,因为我父母和他们的家人来自他们要逃离的土地,以拯救他们的生命。

1944年的欧洲,正经历着希特勒时期的犹太人大屠杀。我父母从波兰一个名叫比亚韦斯托克的地方跑到波克河上,历时数月后到达日本神户。他们希望从日本迂回到美国,与家人会合。不巧的是,当日本袭击珍珠港并与德国在世界大战中成为盟友时,这个计划变得不可能了。无奈之下,父母只能选择到上海避难,因为上海是当时整个东方世界唯一接纳犹太人的地方。

1945年,我在上海虹口出生,那时候上海正在经历抗日战争。中国人和犹太人经历着同样的苦难,像动物一样被随意射杀,浮尸遍地。所以,现在我非常能理解中国人对财富的追逐。

战争结束后,我跟随家人去了美国,在田纳西州孟菲斯长大。和大多数的移民故事一样,我的家庭无法真正地融入美国。美国人也并不真正理解欧洲和亚洲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残酷和痛苦。在整个青春岁月,战争和苦难始终萦绕着我的整个家庭。

我父母是包办婚姻,战后选择了离异;母亲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变得坚强又古怪;我大哥一生波折,因为是犹太人,在军队中被无情地殴打,没有人保护,很早过世;我与小弟互不往来,因为他是在美国出生的“纯粹”的美国人,我认为弟弟已经失去了信仰,再也不是犹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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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的过程中孤独感一直萦绕着我。记得我在7岁的时候就问母亲:“我能做些什么?”母亲说:“你读点书吧。”我的整个青年时光,没有好朋友,没有谈恋爱,倒是看了很多的书。生命的苦难让我很难交到朋友。身边的人都喜欢讨论轻松的话题,电影、美食、恋爱……而我常常思考哲学性的话题。哪个年轻人愿意跟你讨论战争和死亡呢?我常常思索我是谁,我的未来在哪里。

大学毕业后,我在越南战争时期被选入美国陆军。退伍之后,我开始思考我是否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作家。一个人在芝加哥生活,住在一个狭小潮湿的公寓里。我去参加了写作课,但是除了发现自己爱上了诗歌,对我的写作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这样兜兜转转了好几年,我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

1970年,我决定去以色列看一看,顺便看望已经定居在那里并组建了新家庭的父亲,在这之前,我已经数十年没有见过他了。那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旅行,我在以色列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归属,这里是犹太人的家!

后来我搬到了以色列,并有了自己的家庭,两个可爱的孩子和一条小狗。这似乎是我人生最圆满的时刻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我在2000年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失去了工作,前景变得非常暗淡。我的妻子,一个像我母亲那样强悍而古怪的女人,因为家庭观念的严重分歧,跟我离了婚。我的孩子们亦已长大,变得独立自主,不再需要我。最后,那一年,和我以及我的孩子们在一起15年了的小狗也去世了。

我再一次变得一无所有。

这时候,我想到了我母亲跟我描述的上海,那个我出生的地方。

我想如果这是我生命的尽头,也许我应该回到我的生活开始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就去了中国驻特拉维夫大使馆,工作人员给了我五个可以申请到工作的大学。

两天后我收到一封华东师范大学的邮件,邮件上写着‘shalom’。‘shalom’是希伯来语“欢迎”的意思。

就这样,我又一次被时代的浪潮推回了上海,再一次成为了“寄居者”。

现在我在上海已经超过15年了。很多事情逐渐变得清晰:比如说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回到上海,但是现在,我却确信会在此度过余生。

上海这座城市给予了我很多。

10年前,我在上海认识了一位女士,她把我从生活的低谷拯救出来,我第一次知道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爱和友谊。

在这里,我的努力不再是为了得到尊重,而是真正的生活。

我一生都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我不属于欧洲,也不属于美国,我现在终于确定我属于哪里了。

今年夏天,我给四个男孩上了一堂课。一天,他们想画一张关于自己家的画,其中三个男孩画了很大的公寓和大别墅。有一个男孩却不同。他画了自己和妈妈的房间,画里只有一间房间,他指给我看他妈妈的床和他自己的小床,还有他的电脑,他不断地说:“我有一个特别的家。”我知道,他来自一个并不富裕的单亲家庭。

我与男孩产生了共鸣,我意识到我的家也很特别。

有一天,当我在耶路撒冷,住在我儿子附近,把我的孙子像其他的祖父母一样送到学校,并像其他人一样度过一天,我明白了我也住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它不是和别人一样的地方,它是特别的,它是我的中国和以色列。

时代让我别无选择,我能做的就是逆流而上。虽然结局并不圆满,但我仍然是幸运的,我的祖先,我的前辈们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踏入犹太人的国土,踏入并拥抱犹太人的上海。

我喜欢读《蒙田随笔》,这位16世纪的哲人所表达出的现代性和先锋性让人赞叹。

也在我最灰暗的岁月为我点燃了一束光亮。

给了我关于生命的一种新的视角。

他把自己的一生视为研究的对象,

认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是一个人懂得如何作自己的主人。”

这是多么现代的审视啊!

斯蒂芬·茨威格曾评价蒙田:“他思想的自由与正直给我们这一代被命运抛入纷扰乱世的人,带来了最珍贵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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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都会终结,

没有人会对人生真正满意。

何不把我的一生也看作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呢?

而不是一味地盲目地寻找自我以及所谓的归属感。

我现在72岁,它花了我很长时间,但我确实相信我有了这一生都在寻找的答案。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自己生存的理由和自己的执念。

这是我的一生。

我终于可以放松和享受生活,而不觉得我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

我是时代的寄居者,

也不是。

-END-

撰 文 | 蛮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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