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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日本还没有完全进入台风和雨季,湿润的海洋气候让夏季的炎热已不再明显。位于日本本州岛最南部的和歌山县太地町村三面环海,风光迤逦。

在这5.96平方公里的小镇上,住有大约3600名居民,随处可见以鲸豚为标志的建筑:镇中心树立着微笑的鲸鱼模型,渡船粉饰为海豚的造型,地面石板印有拟人的海豚形象,镇上还有专门供奉鲸灵的寺庙……初来此处,就连本土观光客都会被这“鲸豚”装饰的可爱小镇所感染。

然而,在这美丽海湾的背后,却隐匿着海豚的屠宰场。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海豚湾”。

太地町的“海豚湾”

每年9月到次年3月,成千上万条海豚因迁徙的路线聚集在有着丰富鱼类资源的太地町附近海域,当地人把它们视为一笔丰裕的财富,杀戮就诞生在这样的需求中。

据权威机构的报告,每年约2万3千条海豚在海豚湾被“合法”屠杀。

经过长时间的经验积累,太地町的渔民完全掌握了海豚的习性及身体系统的构造,研究出了一套有效的围捕方法。

捕猎现场的画面,来自2009年上映的纪录片《海豚湾》。

渔民把船开出几海里外,将钢铁长管置入海中,通过不断地敲打来迷惑海豚,使它们受到惊吓,这种做法干扰了海豚的声纳系统,使它们在海里无法辨识附近的景物。

渔民会把海豚赶到一些由岩石构建成的凹口内,将入口用渔网封锁,困在其中的海豚无法逃生,此时,渔民们不会马上进行捕杀,而是把海豚留在这狭小的凹口内“住”一晚,这么做会让海豚肉更加柔软、新鲜和美味。

待第二天来自全球的海洋馆贸易商,在挑选完年轻和“歌声”好听的母海豚后,屠杀便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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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猎现场的画面,来自2009年上映的纪录片《海豚湾》。

渔民们用削尖的长枪不停地刺向被围住的无处可逃的海豚,碧蓝的海水,瞬间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猩红色,海豚们发出极度痛苦的哀叫,仿佛隔着画面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海豚这种群体动物,在逃离的时候是不会落下任何小海豚的,捕猎人残酷地利用了这一天性。追猎行动让海豚筋疲力尽,有的海豚因衰竭而死,而怀孕的母海豚则会在极度惊恐中生下小海豚,没有受伤的海豚不会抛下受伤的同伴不管,即使他们有机会跳过渔网,也不会独自逃生……”

这些受伤的海豚失去了游动的能力,任由渔民用铁钩勾住身体,拉回快艇上,直到死亡。一只竭力逃脱的海豚,因用尽力气,沉入水里,此时,渔民穿上潜水衣,潜入鲜血染红了海水中,把它捞了回来。

伴着血水,凄惨、绝望的叫声响彻整个海豚湾,慢慢地,哀声消散,剩下的只是渔民们的笑谈……

纪录片《海豚湾》的艰难诞生

纪录片《海豚湾》海报

2005年,在一次世界海洋哺乳动物专家座谈会上,原定要在会上演讲的理查德·奥巴瑞临时被大会赞助方剥夺了发言权,这个变动让在场的多年担任《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同时也是“海洋保护组织”(OPS)执行理事的路易·皮斯霍斯好奇,在会后的交谈中,皮斯霍斯从奥巴瑞嘴里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海豚屠杀”,他决定和奥巴瑞一起,把隐藏于悬崖峭壁后面的秘密公之于众。

影片由皮斯霍斯牵头,汇集了加拿大自由潜水冠军、好莱坞特效公司负责人、前加拿大空军技师等各领域专家组成的十一人团队,突破当地政府、渔民设置的重重阻碍,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这一海湾,真实记录下了这一残暴的屠杀场面。

理查德·奥巴瑞作为影片的讲述者,揭露了这场骇人听闻的屠杀背后错综复杂的真相。

理查德·奥巴瑞: 从最成功的海豚驯养师到残酷真相的揭露者

理查德·奥巴瑞和他的海洋动物“伙伴”。

30岁之前的理查德·奥巴瑞已然功成名就,由他训练的5只海豚担任了美国电视节目《飞宝》的主角,风靡数年。奥巴瑞自己也成了海豚训练和海豚表演的代名词。

由于电视节目大获成功,理查德·奥巴瑞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同时建立起了一个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海洋动物表演业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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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畜和谐的画面,刺激到了“动物表演”这个带有邪恶性质的产业。

迈阿密阳光明媚,裸露上身的奥巴瑞和矫健的海豚在水中嬉戏,看上去彼此都很开心。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我开启了一个可怕的产业。”

相对于海豚被迫从海洋转到固定的养殖区域这种生活环境的改变,产业的巨大利润更令从业者和游乐园老板们重视。

1970年世界地球日的这天,奥巴瑞从印度旅行回来,在电视节目中担当主角的母海豚凯西在展示箱里奄奄一息,它的全身早已布满黑色的脓包,凯西慢慢地游进奥巴瑞的臂弯,痛苦地看着他,“海豚能有意识地选择每一次呼吸,如果生命不堪忍受,只要通过放弃下一次呼吸,就能自杀。”

而此时,凯西吸了一口气,自动关闭了鼻孔,我放开了它,注视着它慢慢沉入水底,它自杀了。

再见...谢谢你们的鱼

奥巴瑞这时才如梦初醒,是他的原因杀死了凯西。几天后,他试图去释放另外一只自己捕捉的海豚。他趁黑夜潜入实验室,剪开铁栅栏,但海豚依然留在原地,无论他如何努力,它都一动不动。最终这只海豚在几年后因营养不良死在了“海底监狱”。

理查德·奥巴瑞也因私自释放海豚第一次被捕入狱。

从此,他把余生用在了毁灭自己一手创建的海豚驯养帝国。奥巴瑞说:“我曾经因为年少无知,参与了产业链的建立,如果那时我能明白海豚的微笑是最好的伪装,我会买它们出来放生,而不是给自己每年新添一辆保时捷。我现在做的事情对我自己是一场救赎,我离开人世时,会对自己满意的。”

45年的时间里,奥巴瑞不仅奔波在解救、释放海豚的激烈抗争中,也积极通过演说、书籍、影像等方式向被蒙蔽的毫不知情的大众破除“海豚微笑”的荒谬认知。

海豚的“微笑”是残酷的谎言

海豚并非鱼类,它们用肺呼吸,需要到水面上换气,同时是胎生,属于海洋中的哺乳类动物,一只成年海豚的智商相当于6~7岁的儿童,甚至有的科学家认为,海豚在某些思考方面,智商甚至高于人类。可以说,海豚是除了人类之外,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之一。

因其宽大嘴巴的独特生理构造,无论是面对水族馆的小观众,还是面对残忍的屠杀者,即使当头被砍下来,它们都始终保持着微笑。生来微笑,并不代表着它们真正的开心,当你在海洋馆看到它们微笑着表演时,或许是它最痛苦的时刻。

封闭的水族箱就像幽闭的镜室,长期豢养其中的海豚在狭小的空间内,不仅无法展现每天遨游40公里的天性,而且嘈杂的噪音会严重损害它们的声纳系统。

根深蒂固的自大且盲目的人类中心主义让驯养员和观众期待海豚做出人类喜欢的反应,而这些行为却在深深地伤害着海豚的身体:当它们跃出水面奋力的表演时,它们的内脏会受到很大的压力,这其实是它们最不喜欢的动作;人类为之赞叹的、海豚用鳍拍打水面的“打招呼”,其实是海豚生气或者示威的反应;通过“表演”获取的食物,不过是一些死鱼,而在真正的自然环境中,海豚是不吃死鱼的……

血腥的猎杀能被禁止吗?

猎杀鲸鱼与海豚的行为如此残忍,可是,真的能用简单的“禁止”来解决问题吗?

由于受地理环境限制,日本很早就有海洋捕食的传统,其中,捕鲸史便可以追溯到8000多年前的绳文时代。公元8世纪,史书就有关于捕鲸的记载,在奈良与镰仓时代,鲸肉已经成为日本民众餐桌上的美食,到了17世纪初的江户时代,商业捕鲸兴起,太地町因第一个采用“古式捕鲸法”而闻名,还自豪地把太地町称为“鲸之町”。

在当地,捕鲸不仅能解决家庭生存问题,还可以彰显尚武、勇敢的精神,也因此将家传的捕鲸技术视为一种“珍贵的手艺”,同时也是当地人维系和谐和合作的一种方式。

古代因生产力低下、交通不发达,以及就近捕食的生存需要,传统食用鲸肉的地方也仅限于沿海地区,捕鲸数量极为有限。而到了近现代时期,随着造船、机械工业的成熟,再加上二战后的经济崩溃,日本急需一种蛋白质高的食物以解决粮食危机,随之大规模商业化捕鲸猛增,鲸鱼的数量逐年下降,已经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

宰杀现场的画面,来自2009年上映的纪录片《海豚湾》。

之后,全球各国对濒危物种的保护意识增强并达共识,并于1946年12月2日签署《国际捕鲸公约》,成立国际捕鲸委员会,其宗旨和任务是:调查鲸的数量;制定捕捞和保护太平洋鲸藏量的措施如确定鲸的保护品种和非保护品种、开放期和禁捕期、开放水域和禁捕水域、捕捞时间和工具等;对捕鲸业进行严格的国际监督。

而海豚作为鲸豚目齿鲸亚目海豚科生物,一般也会被纳入捕鲸概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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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猎现场的画面,来自2009年上映的纪录片《海豚湾》。

鲸群数量的骤降和限制捕鲸的国际法通过,使得日本鲸鱼肉供应量不足,海豚作为鲸类,其肉质与鲸鱼相似,所以太地町的海豚很快成了鲸鱼肉的替代品。

超市货柜中鲸肉/海豚肉,来自2009年上映的纪录片《海豚湾》。

大多数人熟知猎杀海豚的残忍,是源于纪录片《海豚湾》的播出,《海豚湾》的确成功了,该片不仅获得了第82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其造成的舆论压力,也使日本太地町的海豚屠杀数量开始大幅减少,瑞士已经立法禁止所有活鲸类动物及产品的进口,英国、爱尔兰、挪威已经不允许建立海豚馆。

制作团队冒着危险拍摄下的残忍血腥的画面,很容易给弱小心灵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也很容易为影片赢得大量同情与支持。但是,看似残忍的镜头背后,隐藏的内幕与真相却并没有如极端环保主义者所想的那么简单。在煽情的画面下,国家间利益争夺、海洋渔业的发展等面临的问题往往被一时冲动的民众所忽略。

例如鲸肉及海豚肉在日本民众饮食中作为主要蛋白质来源,在相对理性的专家看来,这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日本对美国进口牛肉的过度依赖性,从而促进了日本经济的独立性。

此外,与极端环保主义者的立场相反,中国政府作为国际捕鲸委员会成员,先后两次在日本捕鲸禁令提议上投了弃权和反对票,被认为是一定程度上维护了海洋渔业的稳定与发展。

目前,挪威和冰岛等国仍在进行大数量的捕鲸活动,国际捕鲸委员会也并未把太地町被屠杀的宽吻海豚等小型鲸类列入禁捕之列。在猎杀和禁止之间,是否有更好的第三选择,仍需人类进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