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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院长说皇宫》,李文儒著,天地出版社2 0 17年8月版,68 .00元。

夏学杰 自由撰稿人,吉林

我去过一次北京故宫,怎奈故宫太大,用了多半天时间,也只能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遭。因此,当我看到《故宫院长说皇宫》一书时,顿生喜欢,听听研究者的说法,正好可以补一补自己对故宫知识的缺口。

作者李文儒,系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南开大学博士生导师。历任国家文物局博物馆司司长,中国文物报社社长、总编辑,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北京故宫,即紫禁城,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皇权文化在建筑形态上的集中呈现。这本书,将紫禁城置于图像学视域中观看欣赏和解读,紫禁城由此便具有了中国传统文化、传统文化中的皇权文化与中国古代建筑文化及它们之间相互关系的标本特征,从而为读者提供着欣赏角度和解读通道的种种可能。李文儒说:对紫禁城的理性解读与感性领悟的最大特征,是以实体为对象、中介,以可视的、可走进去的“图像”为对象、中介。走进紫禁城,即走进紫禁城图像之中。在“图像”中行走,在行走中解读,在行走中领悟。

捧读本书,相当于重游一次故宫,而这次重游可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因为不必担心还差多久就要闭馆,不必忍受太阳的炙烤而无处躲藏———故宫是少有树木的,很难找到遮阳庇荫的地方。本书亦言:紫禁城里容不得生命的自由生长,在主要的场所,特别是在举行隆重仪式的大场面里看不到花草树木,看不到生命的绿色。

本书意欲使人从整体上把握紫禁城。作者写道:“如果不是对紫禁城了如指掌,就算是进去过三次五次,随意走在任何一个地方,也很难弄清楚旁边还有什么,里边还有什么。只知道另一边还有房子,还有院子;只知道其间弥漫着许许多多君臣、父子、兄弟、夫妇的故事;只知道从上看,从外看,从旁看的整体一统之中,有撕扯不清的内部纠结分散,复杂混乱,各自为政;只知道有外之内,内之外,上之下,下之上……”紫禁城让游客如深陷迷宫一般无奈,不过,作者认为,帝王们绝不会产生无奈之感,因为他们掌握着主从分明、条理清晰、繁而不乱、维护稳定的秘诀。紫禁城,包括皇城、都城在内的以中轴为纲,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为核心的轴心对称结构形成和体现的秩序与平衡。

本书更是站在文化的厚度上来解读紫禁城,作者认为,紫禁城不过就是个皇家大院罢了,天下最大的皇家大院是由天下最小的农家小院演化而来的。在中国,上到皇家,下到贫民百姓,谁都会建个院儿。“家有贫富,房有高矮,院有大小,道理是一样的。自古以来的中国伦理文化为中国的建筑文化铺就了鲜明的底色,中国的伦理观念、伦理规则描画出中国古代建筑以院落文化为特色的清晰轮廓,也创造出中国建筑文化独特的审美形态。院落空间也是伦理空间,建筑文化就是院落文化。”现代都市盖住宅,以楼群的立体状呈现之,而古代则是多以平面为主。李文儒言:“以伦理为核心的网络结构,以庭院为基本单元的群体组合,形成中国古代建筑的一大特色:不是直指云天的向上发展,而是平面延伸的向外扩展。”

本书是用散文笔法写就的,既有对故宫历史知识的介绍,又有作者自己的所遇所感所思。它不是一本学术著作,倒更像是一本文学读本,充斥着浪漫抒情的笔调,如“在现在的紫禁城里,唯有当黄昏日暮,游客散尽,管理人员巡查、断电、关门、上锁,沉重又清晰的关门锁门声起落于千门万户的时刻,才仿佛真切地听到和感觉到来自那个年代的声音。那是一种足以把人心拽入历史深处的声音。”“紫禁城高高的灰色的城墙,紫禁城宽宽的绿色的护城河,紫禁城依依的黄色的宫墙柳,为什么能把紫禁城的拒绝与吸引,阻隔与亲近,鸣奏得如此有声有色?”对待历史问题,这种笔调倒是适宜发挥,因为要想说清楚一件事物的来龙去脉是相当不易的。作者采用的判断、推测、假想的口吻,倒也不失为一种无奈又明智之选择。比如本书在讲述紫禁城窗户问题时,作者就洋洋洒洒做了各种猜想,以补史料之不足。紫禁城中的窗户上出现玻璃大约是在雍正时期,可是,玻璃窗户并未在紫禁城普及。作者猜想,紫禁城里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挑出了玻璃的不少毛病。比如,他们会说,在屋里做的事与在屋外做的事大多数时候是不一样的;他们会说,纸窗户上可以画窗花,可以剪窗纸;再则,也许皇帝们不愿意让自己的紫禁城过分奢华。紫禁城里的房子普遍采光不好,或许皇家的确是过于在乎装饰,而不愿理会采光问题吧?沈阳故宫亦是如此,就连皇太极的御书房也颇为晦暗,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读书学习的。抑或是,玻璃太过明晃晃的,不利于皇权之维护。“距离足以产生高贵,神秘方可保持至尊。”都被外人看得清清楚楚了,哪还有什么神秘感?如今,养心殿正殿即使在正午时分,里面也不够亮堂。然而,自雍正皇帝以来,清代的八位皇帝均在如此昏暗的室内处理政务。紫禁城之建造,是处处服务于皇权统治的。比如本书言:“没有草木的气息,没有生命的气息,才算得上冷静冷漠,才够得上威慑。”

我参观故宫时,看到陈列馆中有不少药方子和装药的器具,据介绍,宫女们因深居简出都体弱多病,长年服药。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就连皇宫里的树木亦有被扭曲的,本书指出,紫禁城里现有六棵“连枝理”。帝王们关心的不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世俗意愿,而是史籍中“王者德化洽,八方合一家,则木连理”的记载,相信的是“木同木异枝,其君有庆”的说法。于是,下边的人便用人为扭曲的手段造出天示的祥瑞来———钦安殿前的“连理柏”是把分植的两株从上面拧在一起;万春亭旁的“连理柏”是把一株从中间劈开分植两处,让上边仍连着。不怪李文儒提醒人们道:参观紫禁城仍然需要警惕被紫禁城的种种图像所影响,警惕被封建皇权强大而奇异的“气场”所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