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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松涉是当代日本著名的新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和思想大师。他的思想缘起于当代自然科学方法论上的革命。在他看来,近代科学观念是“机械的世界观”,而现代自然科学是在全新的自然科学观中显现出来的关系性的世界图景。

报纸原文:《广松涉:从根本上革新自然观和认识观》

作者:南京大学教授 张一兵

广松涉的观点超出库恩范式论

广松涉哲学构境中最先锋的思考线索并非来自西方经典哲学,而是当代自然科学方法论上的革命。依他自己的表述,就是当代科学观念革命所导致的“由物的世界图景向事的世界观的转换”。这里的物的世界图景指的是中世纪以来旧的自然观,而事的世界观就是现代科学图景中出现的关系本体论。

在广松涉看来,发生在今天的现代科学观念上的世界观范式转换,可以参照历史上“由中世纪经院派的自然观向近代科学的自然观转换的比较性考察”。这种转换是困难重重的,虽然新的科学实验已经证明了新科学观念,但未必真的能消除旧的科学观的统治地位。他以伽利略的斜面实验对亚里士多德经院派落体论的决定性的实验性反证为例,说明了这种世界观转换的难度。因为不同的科学理论框架和范式先在地决定着实验的解读结果,这也就是说,广松涉极其深刻地意识到了不同科学观的公理系(也就是库恩所说的范式)的前摄作用。更重要的是,他还直接指明了公理系转换的现实基础是社会存在的改变。这也是广松涉的观点超出库恩范式论的地方。

爱因斯坦相对论有多大“变革性”

在广松涉看来,所谓的物的世界图景通常与人们和日常经验是接近的,而在近代以来的科学观中,牛顿的经典物理学是其最重要的基础。将我们面对的世界视作一种物质对象的总和,其中,在时间和空间之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可见的位移运动,这恰恰是我们每天在生活中已经适应的感性环境。从哲学上看,这是一种物的世界图景,或者叫“要素复合的、机械论的自然观”。依广松涉的想法,正是要证伪这一人们习以为常的自然性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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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代自然科学的新进展很快动摇了经典物理学的公理系基础。先进入广松涉法眼的问题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相对经典物理学的自然图景而言究竟具有多大的‘变革性’”。首先,广松涉认为,原先在牛顿经典力学中被分立的时间与空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因为“相对论中的时间和空间已经不再是独立存在的东西,而成了互相被中介的规定”。时间与空间不再是独立的东西,而是一种关系性的存在。作为物质对象属性的质量和能量也是如此。这也就是说,在爱因斯坦的科学公理系中,牛顿力学中那些独立实存的作为“构成要素”的东西,现在都成了相互依存的关系存在。

在爱因斯坦这里,关系不再是外在的东西,而就是存在的方式。在一定意义上,关系先于对象。比如作为牛顿力学中关键词的“力”,现在也被重构了,关系和场成了本体论中的核心规定。这也导致在爱因斯坦认识论中,一切科学认识都只有在一定公理参照系中才具有合法的关系性构境意向的问题式。这应该是库恩范式理论最早的思考构境缘起。

其次,是爱因斯坦所指认的观测问题对交互主体性的确证。在广松涉看来,在传统的自然观中,支撑认识主体的是独立的为我性的观测者,即我直接观察到对象的经验主体。而在相对论的参照系理论中,则会出现一种由为我性观测和为他性观测(即处于其他参照系中的观测经验)统合起来的新的交互性的观测主体。

为此,广松涉例举了爱因斯坦讨论过的一个观测现象。我在高铁上将一枚硬币抛起让它落下,硬币从空中回到我手中时,我观测到的是硬币在空中完成的一个直线下落。可是,另一个在站台上的观测者假如可以看到我的硬币,则它在空中却划出了一个从A点到B点的抛物线运动。如果我再假设同时还有一位脱离了地球引力的航天员也能看到这一现象,他可能观测到的现象却既不是下落也不是抛物线,而是在地球自转中发生的奇怪的空中折返和曲线运动。

依上述爱因斯坦的参照系理论,这三个观测结果在地球引力系统中的运动中和静止两个不同的观测参照系,和在脱离了地球引力的观测参照系中都是真实的。但广松涉想强调的是,一个观测主体对同一个现象的观察不可能同时处在相异的观测参照系。这也就是说,观测者只能居有一个为我性的观测位。所以,对一个客观现象在不同参照系中的观测,只能由一个为我性和多重为他性的交互主体性才能完成。为了说明这个观点,广松涉举过一个日常生活中的例子,比如我们观察一个茶叶筒,从上面看,它是一个圆形;从侧面看,它是一个长方形;再从不同的观察侧面看,还会显现不同的结果。可是,当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一眼看到它就获得一个圆柱形的观察结果时,这并非仅仅是一个直接观察的结果,而是一种不同视位的交互主体性的集合。广松涉说,这里我们直观中得到的茶叶筒是一个“比单纯的‘所见形态’更高”的建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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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广松涉这里的观点与现象学也是一致的,胡塞尔就说过,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事物的正面。一个认知对象,你不管转到哪一面,都只能看到面对你的那一面。海德格尔也讨论过这一观点。海德格尔说,当每一个“我”在日常生活中面对一张普通的桌子的时候,它首先被看作处于“空间中的物(Ding),作为物质性的东西(materielles)”,它有一定的重量、色彩和外观。一个长方形或圆形的桌面,可以被拆散为一堆木头或烧毁。请一定注意,这个“我”是每一个在日常生活中处于经验常识中的非遭遇性的人(个人主体),而不是遭遇性的此在。而这个Ding总是假想中离开人而独立实存的物(物质)。海德格尔是说,当我们看这个桌子的一个侧面时,总是有一个预想的物体空间格式塔被当下构境。因此,当我在看桌子的一个侧面时,我会自然联想(实为无意识的场境建构)到它的另外几个不同的侧面。在我围绕一个事物走动时,当光线、距离等条件改变时,物的不同侧面会不断地以新的方式打开。在广松涉对茶叶筒的观察中,当我们获得圆柱体的格式塔统觉时,它已经是“所见形态的无限集合”了,这就是交互主体性。他认为,“量子力学层面上观测对象的逻辑构成机制与此也完全相同”,这也是玻尔互补理论的哲学构境意向。当然也是“事的世界图景与物的世界图景的对峙”。

其三,量子力学与测不准定律的关系本体论意义。广松涉认为,量子力学,尤其是海森堡的测不准定律是“以自觉地与‘近代’的认识论诀别这一姿态为基础的”,因为物质微观存在方式中的波粒二象性,由于观测者在进入微观世界时无法摆脱的仪器中介,我们对微观世界的观测永远存在某种无法彻底消除的不确定性。广松涉说,“在经典的理解中,所谓观测认识就是把握对象本身的自然状态”。这里的自明性假想为,对观测结果的干扰总是可消除的,然而当我们进入到对微观世界的观测时,情况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海森堡说,“自然图景不是自然本身的图像,而是相对于自然和我们的关系的图像”,这正是广松涉关系本体论在现代自然科学观上的构境支撑点。但是,这种关系性的图景却在我们手上物象化了。比如上述那个茶叶筒的例子,圆柱形其实是无数观测的关系性集合,但在我们获得的认知结果中,它却表现为一个对象物,这就是“‘关系规定的连结’作为一个对象性被物象化地自在化的机制”。应该承认,广松涉在这里对物的世界观的批判是十分深刻的。

关系性的世界图景

在广松涉看来,“近代科学的世界图景是以‘实体’的构成要素的复合形态来看世界的观点中的一种,即‘机械的世界观’”,而现代自然科学的自然图景已经不再是以实体为中心的世界观,特别是非实体的“量子力学不仅震撼了经典物理学决定论——因果必然论的规律观,而且强行要求我们从根本上革新自然观、认识观”,即“以建立在‘关系的基始性’基础上的功能的、函数的关联形态为表现形式的世界图景”。正是在这种全新的自然科学观中显现出来的关系性的世界图景,才建构了广松涉事的世界观的科学方法论基础。

[本文系教育部重点基地重大项目“广松涉哲学的历史逻辑重构”(项目号为14JJD720012)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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