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烟纸店
故事本该
英勇且美好
Story
亦舒的女人们就算不爱了，
也不会作天作地、寻死觅活。
而琼瑶的呢？
怎么可能会不再爱了呢？
说好了一生一世，少一秒钟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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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在社交网络上发感叹：“昨晚瞅了瞅《我的前半生》，觉得袁泉应该是一个人在演亦舒，其他人在演六六吧。”底下纷纷附和，真乃一语道破，“确实觉得这片子是六六气质。”
这是亦舒小说第一次改编成内地电视连续剧，在她的声势远不如昨的今时今日。
大家都在比较着电视剧与亦舒原著的距离，各种义愤填膺，但令她们气结的是，虽然亦舒迷们普遍瞧不上这版《我的前半生》，可此剧收视率相当不俗，堪称“盛夏第一火”，地铁、餐厅里总能发现隔壁女子手机屏幕闪烁着一张马伊琍的脸。
不管你是喜欢还是嫌弃，以商业角度来看，这部剧无疑是成功了。编导们号准了大多数观众的脉，大概内心是这样想的：
要满足普罗大众收视率，就得把亦舒撕碎了扯烂了猛力改！
怎么会忽然想到去发掘一下久远的师太？令人纳闷。
事实上早在开播前，这部剧就被各种不看好，担心反映不出当时香港的精气神，也理解不了马伊琍怎么会同袁泉成闺密，更关键的是：亦舒小说早被普遍认定为“难改编”。
▲距离你心中的亦舒，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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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半世纪，亦舒小说被改编成的电影也有不少，集中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品。亚视拍过《情在亦舒》系列，忠于原著，但影响力不大。
无一例外的是，改编之作几乎都难叫好叫座。究其原因呢？有人说是亦舒爱写素色衣着，白衬衫，拍出来不好看。
可是《朝花夕拾》的夏文汐，就是一个很合适穿白衬衫的扬眉女子。《玉梨魂》的陈玉莲也独具白衣女子的清冷。这个很难有说服力。
又看到有人分析称亦舒笔下人物被刻画得过于绝色，选角难度太大。这也不成立。
那还是港台出货真价实大美女的黄金期，《流金岁月》里有张曼玉、钟楚红，《喜宝》女主黎燕珊拿过首届亚洲小姐冠军，《胭脂》的女主演苏明明美到骨子里，可偏偏就是被说“与原著感觉相差甚远”。
▲《流金岁月》剧照
▲《胭脂》中的苏明明，美吗？
大幅度改动亦舒故事的，也没获得成功。《玫瑰的故事》主演是周润发、张曼玉，在当时就遭到各种批评。
周润发又演哥哥又演家明，一人分饰两角，完全拍成了另一个故事，与原著相差甚远。若不是两个主演现在是大牌，也不会有人耐心重看。
▲《玫瑰的故事》
小说创作是属于作家一个人的，而影视剧却是集体智慧、商业投资以及各种权衡后的结果。与亦舒难改编形成鲜明反差的是琼瑶的影视剧，红红火火，掀起一轮轮热潮。
琼瑶小说很早就开始影视化，改编的电影曾经拿过许多金马奖项。
《哑女情深》《庭院深深》《女朋友》《碧云天》都相继拿到优等剧情片奖，归亚蕾饰演《烟雨蒙蒙》“陆依萍”获影后时才不过21岁，年轻得不可思议。秦祥林凭《人在天涯》加冕金马奖影帝。萧芳芳、张艾嘉、胡茵梦等获最佳女配角奖。
▲曾经的琼瑶女郎
不过，奖的辉煌都在1977年之前，电影的导演是李行、白景瑞，琼瑶只是原著。
而在1977年之后，琼瑶全面收回小说版权，只供自己家开的公司拍摄影视剧，从此再也没有得过任何一个奖，离艺术越来越远，却在商业方面屡建奇功，也造就了我们更为熟悉的琼瑶配方。
琼瑶的小说比亦舒的好拍，因为本来就是为了拍戏写的。电视剧是“Drama Queen”翻江倒海的地盘。琼瑶无疑比亦舒更具“抓马女皇”属性。
看到网上问：“为什么琼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总是那样哭啊、闹啊，骂啊？剧中配乐吵个不停，很大声，总不得安宁。”因为40集内容很难像一部言情电影容易填满。
哪怕到了90年代，陈德容版《一帘幽梦》还是生硬地糅合了一部《浪花》。为了扩充注水，又势必加入各种枝蔓人物，为了彰显存在感与所谓矛盾冲突，吵闹声更是呈几何级增长。
▲《一帘幽梦》
琼瑶后来的作品是先有剧本再小说，书出版时，封面就画着男女演员，更像是扩写的台词剧本，人物心理描写粗糙。而亦舒的小说就非影视先行，也没有“集体智慧”。
有人说：“亦舒小说都是以一两句话为一个段落：跳跃性大，节奏感强，这和香港惜时如金的紧张生活很吻合。”但，这让编剧怎么搞？
亦舒的小说出金句，多心理刻画。小说《我的前半生》重点在主人公“我”应对生活事件的心理细节描写和蜕变，时时冒出的内心感悟，这可不是马伊琍一张脸就足以表现得出的。
这些都不如吵吵闹闹、哭哭啼啼或者人人爱看的强吻，容易可视化。体面克制、专业知性、冰雪聪明，这些是很难演出来的。反之，泼妇、傻妞、疯妇比较好演，容易产生流量和话题。
《还珠格格》里“扎针坏人”容嬷嬷，就比《情深深雨蒙蒙》里克己、懂礼的傅文佩，来得深入人心。妇孺老少喜爱的赵薇是“小燕子”，很少有人为她演端庄的大家闺秀“姚木兰”而入坑。
▲小燕子，与姚木兰
琼瑶贴身掌控着自己的影视剧，而亦舒的影视剧距离本人远。琼瑶隔三差五就有新闻，而亦舒似乎并不希望名字在茫茫人海中不断被提及。
有意思的是，无论是高调还是低调、身处何方，这两位个人生活多姿多彩的言情小说教母，都在暮年时因为家事成为新闻人物。
琼瑶与平家子女争执于平鑫涛插鼻伺管，各发公开信博舆论。继子继女这样回敬她：“身为子女，我们从来不曾忘记当年发生过的种种事情以及自己母亲所受到的委屈与痛苦。如果一段爱情是建立在伤害另一个人、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牺牲上，那么这样的爱情无论如何并不伟大，也不值得拿来歌颂炫耀。”
而她找不到更狠而有力的语言，像佟湘玉般歇斯底里一遍遍念叨，让人反感“跟她作品一样矫情”。
亦舒则是被亲生儿子念叨。2013年，德国“注意柏林”影展参赛纪录片《母亲节》引发八卦记忆，纪录片的导演蔡边村正是亦舒亲生儿子。
亦舒17岁时不顾家里反对，毅然爱上画家蔡浩泉，生下一子。分手后，亦舒一开始还与这个儿子有联系，后来就置之不理了，人生不能停歇，更何况又爱上大明星岳华。
亲侄子挖苦她：“‘凡事必须付出代价’，姑姑多年来都有‘阴影’，人怕出名猪怕肥，怕小表弟有天会上门要钱。”而亦舒的态度是不予回应，她缺席了儿子的前半生，也不打算加入他的后半生。
这种务实，贯穿在小说里，也体现于现实生活。对的，大概就像萧红决绝地抛弃亲生骨肉，连一眼都不肯看，是同样心理。亦舒《玫瑰的故事》抱持爱情高于亲情，黄玫瑰想爱就爱，不惜抛下自己女儿。
▲蔡边村幼时与亦舒的合影
港剧《鉴证实录》里陈美琪演的女作家也被认为在影射亦舒：写言情小说，任性嚣张，一直对外隐瞒与前夫生的女儿。那种独立作派，并不符合现世正倡导的贤妻良母、爱生养的价值观。
《我的前半生》里亦舒写道：“最佳的报复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发出的冷淡。”这种高姿态的冷淡，还真是贯彻始终。
亦舒的女人们，就算不爱了，也不会作天作地、寻死觅活。而琼瑶的呢？怎么可能会不再爱了呢？说好了一生一世，少一秒钟也不行。
上个世纪的香港不会再现，但书里的“亦舒女郎”相对于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电视剧，竟然还有着某种不可及的时髦与先锋。
现在中国都市女性，尚未达到亦舒小说里的自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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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简·奥斯汀逝世200周年纪念，这大约是世界各国言情小说女作家的前辈。20世纪下半叶，港台汩汩地冒出许多个言情女作家，她们也正赶上影视业蓬勃兴起。除了琼瑶和亦舒，你们还记得这些么？
十七岁的玄小佛，处女作《白屋之恋》一发表就被拍成电影，上映时她还是个高中生。年少成名，当上制作人，呼风唤雨，一度有四个秘书、两个司机。
小说也拍成电视剧，林以真、涂善妮的《太阳雨》，萧蔷甫出道演的《两个月亮》，都在上海热播过，集合了爱情、复仇、血缘等各种重口味，是台湾狗血时装剧的代表，当然，标榜的仍是女性自强自立。
不过，玄小佛言情事业终结于上海导演。绯闻甚凶的杨延晋拍过电影《小街》《苦恼人的笑》《夜半歌声》，以及根据琼瑶小说改编的大陆版电视剧《几度夕阳红》。
席绢作品被称作“冰淇淋小说”，一大特色是写古代言情。她出版处女作《交错时光的爱恋》时二十一岁，穿越小说正是20年后红透亚洲各国的时髦题材。
根据席绢改编的内地电视剧，一定会提到《上错花轿嫁对郎》，主演是水葱儿一般的黄奕，以及前男友聂远。
香港梁凤仪标榜的是财经言情小说，也一度是改编的重点，比如应晓薇演的《红尘无泪》。
▲黄奕，应晓薇
梁凤仪剧特别受年龄偏大些的内地演员艺术家们欢迎。比如久未谋面的老一辈女神吴海燕，演过《千堆雪·九重恩怨》，作为香港回归的贺礼。电视剧《豪门惊梦》荟萃斯琴高娃、秦汉、赵静等，老艺术家可都是努力在演商战恩怨呀。
还有风靡过一阵的岑凯伦、姬小苔，不知道现在新一代还知道这些名字吗？她们如果红在今天，大约也会是大大的IP。
应该说，男人被小三勾走，原配自强自立，最后happy ending的那类剧，真没多大稀罕，都是上个世纪玩剩下的题材了。只是每个女作家编故事的侧重点不同。剧版《我的前半生》正向着男人们保驾护航的“中年玛丽苏”之路进发。如果你不爱看，那么就当这是高级黑，用整整一部剧在嘲讽。
《喜宝》里那句“我要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那我就要很多很多钱”被无数次引用，这种年轻女生找溏心老男人的故事是一种套路。失婚女子被多金帅气熟男托底罩住，也是一种套路。
几乎所有言情小说，最后都是“伪女权”的迷幻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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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间沙：原上海壹周品牌专栏作者，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硕士毕业，爱八卦的多元文化，爱有趣的冷门知识，爱成熟有故事的美人。是的，只有美人才让人有下笔动力。最新出版：《看着看着就饿了——一些有关食物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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