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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出现过两个伟大的王朝,其一是汉,其一是唐。

这两个王朝消亡之时,接替它们的政府均无力单独接替那广大而破碎的版图,从而都出现了一个混乱不堪的大分裂时代。

唐朝全盛时,领土东至朝鲜半岛,西达中亚咸海,北括贝加尔湖和叶尼塞河上游,南至越南顺化一带与南海群岛,面积约有1251.19万平方公里。

公元907年,朱温逼迫唐昭宣帝李柷禅让帝位,建国号大梁,史称后梁,定都汴梁。

不过,后梁的实际统治面积仅局限于汉水和淮水以北,黄河以南及关中地区的一小块地盘,不足大唐面积的九分之二。

公元923年,大唐遗臣晋王李存勖灭梁,复大唐国号,史称后唐,定都洛阳,其国土面积等于梁、晋的总和,进而控制关中李茂贞所建的岐政权、并吞蜀地,势力一度膨胀,地域非常辽阔。

可惜好景不长,公元934年,后唐第二代皇帝唐明宗李嗣源一死,唐臣孟知祥在成都割据称帝,分去了四川一大块地盘。

最惨的还不止于此,两年之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称帝,定都汴梁,建国号晋,史称后晋。为了称帝,他竟把燕云十六州割给了契丹!

燕云十六州的丢失,从此成为了汉民族心头永远的痛。

曾几何时,从黄帝、夏商周三代而下,中国总出呈东、西方相争的政治格局,周、秦、汉、隋、唐建立了政权后,均立足于关中,目的是在防范西北游牧民族的基础上,进谋东部富饶之地。

而随着游牧民族发展重心的北移,自北宋开始,东、西方相争格局转化成了南、北格局。

为了收取这十六州之地,后周第二代皇帝周世宗柴荣以倾国之力北伐,可惜中道崩殂,以致功败垂成。

公元960年,赵匡胤篡夺后周江山,虽然先后灭荆南国、灭后蜀、灭南汉、灭南唐,迫降吴越国和清源军,但领土面积大约只有230万平方公里,为中国历史上大统一时期领土面积最小的王朝,不仅比唐大为收缩,而且还不及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的辽国(辽国土面积为448.54万平方公里)。

国土面积小,其带来最大的苦恼就是:难以组建大规模的骑兵军团。

与汉唐相比,北宋的版图萎缩在中原,缺乏放养马匹的牧场,马匹奇缺,能够拥有的马匹多出自中原本土,而中原本土的马匹以圈养为主,个子矮,骨架细,速度缓慢,爆发力欠缺,不适合战场作战。《宋会要》中记北宋境内中原本土所产的马,“自四赤(尺)七寸至四赤(尺)一寸七等中,各以一寸为差”,折合成现代高度,约合1.27米至1.46米,马高平均值为1.36米,很瘦小。

在冷兵器时代,可以说,谁拥有了强大的骑兵军团,谁就在战场上具有更多的话事权。

恩格斯就曾经说过:“骑兵在整个中世纪一直是各国军队中的主要兵种。”

由于没有成规模的骑兵军团,北宋王朝在与游牧民族的战斗中,就往往下于下风。

须知,骑兵骑在马背上奔驰驱策可以形成巨大的冲击力,让步兵无从抵挡,另外在转移战场方面,机动灵活,败可退,胜可追。

另外,中原的士兵来自农耕文明的农家子弟,惯用锹犁的手和伺弄庄稼的劳动方式使他们乐于安享现态,缺少暴戾之气,从而也使他们在战争中缺乏了应有的杀气。

与之相比,作为长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没有农业,没有纺织业,只能穿着兽皮,拎着武器,在恶劣的环境中围猎、搏杀、掠夺。对他们而言,战争就是一种乐趣,战争意味着宣泄、意味着释放、意味着猎取、意味着获得。

所以,中原王朝要抵御游牧民族的入侵,就必须倚仗地理上的优势,居高临下,或借助地形的多变,利用崇山峻岭和狭谷深涧对骑兵进行干扰、袭击,破坏骑兵种种迂回、穿插、长途奔袭战术,以达到以步制骑。

偏偏,北方的燕云十六州已掌握在辽国手里。这十六州大致包括了今天的北京、天津、河北北部、山西北部,自东向西长约六百公里,南北宽约二百公里,全部面积为十二万平方公里的一大片土地,分布其上的太行、燕山等山脉,状如巨龙,绵延千里,屏蔽着华北大平原,拱卫着中原腹地,是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分水岭。

失去了十六州,以步兵为主的中原王朝就失去了抵御游牧民族的天然屏障,还有那依山而建的万里长城。从辽宋新开的边界到北宋首都汴梁的八百公里间,一望平川,门户大开,无险可守。

所以说,北宋王朝的政治中心乃是安置在辽国这把悬挂着的利刃之下。

如果说,北宋王朝的军事贮备和军事实力能一直保持在上佳状态,并能建立起互有策应的防御体系,进攻上虽略显不足,但还是可以抵御住来自北方的打击的。

但人为上的因素远比地理上的因素容易变幻,当北宋政府稍微失掉了北方敌人的警惕性,当北宋军队稍有下降,万里胡骑就可以滚滚而来,自北而南,由高到低,风一样刮遍华北平原。

可见,国土面积小,没有燕云十六州,没有万里长城作为抵御游牧民族的屏障,北宋王朝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大统一王朝,不解决这个问题,北宋王朝就一直会生活在危险中。

作为一个开国之主,赵匡胤对燕云十六州的重要性是有清醒的认识的。他说,“天下视幽蓟为北门,无幽蓟则天下时常不安”。

而早在平定南唐时,他还说过一句更加著名的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如果说,南唐、后蜀、吴越这些小国是睡在卧榻之侧的“他人”,那么,辽国这个庞大大物,简直就是睡在卧榻之侧的一头狼。

怎么看待这头狼,对这头狼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赵匡胤是有着自己的思考的。

首先,中原大地饱经五代乱世,处处疮痍,国内急需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在没有必胜把握的前提下,赵匡胤的打算是存活北汉,以充当辽宋之间的缓冲。

而为收复十六州,他广积钱粮,设立“封桩库”,打算积蓄好三五十万白银,如果能向辽人赎买就赎买,如果不能赎买,就“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将这笔钱充当军费,强行收取幽云十六州。他说,辽兵多次侵扰我边境,若我用二十匹绢的价格收购一名辽兵的脑袋,辽国精兵也就十万人。只要花费我二百万匹绢,就可以将他们悉数消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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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所处,自古为四战之地,一代纵横家张仪就说:“魏之地势,固战场也。”周围没有山岭险阻,建都于此,即是置身于辽国的兵锋之下。

为了解决辽国骑兵对北宋都城汴梁的威胁,他毅然决然地提出:“吾欲西迁,据山河之胜,以去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打算先迁都洛阳,可能的话,再迁都长安。

洛阳位居“天下之中”,“东压江淮,西挟关陇,北通幽燕,南系荆襄”, 四面群山环绕、雄关林立,临洛水,负邙山,望伊阙,据成皋,控崤函,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秦以后宋以前有东汉、曹魏、西晋等王朝建都于此,为“九朝古都”。可是,这一提议,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对。

起居郎李符给出的理由是,洛阳穷,太穷了,经济凋敝。而且,饱经战火,建筑遭到严重破坏,不适合皇家居住。

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也说:“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都下兵数十万人,咸仰给焉。”又说:“且府库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动摇。一旦遽欲迁徙,臣实未见其利。”他认为汴梁已得运河漕运之利,京师地位根基已固,不能动摇,如执意要迁都,百害无一利。

的确,自后梁建都汴梁以降,几代统治者都不断开挖运河,以通漕运。赵匡胤本人建立大宋王朝后,从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开始,就着手在汴梁周围开展大规模水利建设,挖蔡河以达许镇,又从新郑引闵水与蔡河汇合而经陈州、颖州直达寿春。更在汴梁城北开挖五丈河和金水河。时至开宝年间,以汴梁为中心的运河体系已经构建完善,江南的米粟由长江入淮洒,经汴水入京师;陕西的米粟从三门峡转入黄河,入汴水达京师;陕蔡的米粟则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师;京东的米粟由齐鲁地区入五丈河达京师。

一句话,交通发达,粮运便利,建都在汴梁,可取天下米粟以养京师。这是建都洛阳或长安所不可比拟的。

但,这既是汴梁作为京师的优点,同时也是它的缺点。

赵匡胤觉得,既然汴梁城中所需物资全仰给于水路,一旦水路被截,京师被围,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最终,赵匡胤在弟弟晋王赵光义的极力反对,没能如愿迁都。

赵光义反对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已在开封府担任了十六年的府尹,培植了大量亲信,在朝中的势力正在不断壮大。考虑到迁都成功,自己这个开封府尹势必远离政治中心,不利于发展。

而就在迁都之争后六个月,赵匡胤就暴毙了,死于可疑的烛光斧影中。赵光义则华丽转身,从一介亲王蜕变成北宋第二位皇帝。

赵匡胤的预见是非常准确的,他说,如若不出迁都,则“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不迁都,京师的生存就全倚仗于运河漕运的供养,运河的开挖和维护就会成为国家头等大事,而无休无止的开挖和清淤就使百姓疲于奔命。

原本,长江下游经济发达,但因为其水路与京师畅通,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京师的粮食和物资主要来源地,负担日见沉重,经济发展受到了严重影响。

这样,当集天下之财于京师之时,京师虽然繁华,地方却更加困厄。

果然,百年未到,国力尽耗,长江下游地区经济发展近乎停滞,庞大的军费常常透支国家财政,财政上的“积贫”和军事上的“积弱”终于积重难返。当“靖康之难”爆发,北宋政权仿佛在一夜之间就灭亡了。

北宋灭亡之初,一代名将岳飞为收复失地,奔走操劳、辗转血战。他尚为军中偏陴小将的时候,曾和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有过一场不但要收复两河、两京(东京汴梁、西京洛阳),还必须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高论。

岳飞慷慨激昂地说:“河北视天下如珠玑,天下视河北犹四肢。人可以没有珠玑宝玉,却不可以失去四肢。本朝之都城汴梁,非有秦关百二之险。平川旷野,长河千里,首尾绵亘,难于呼接,独恃河北燕山山脉为自固。再以精甲健马,凭据要冲,深沟高垒,峙列重镇,则虏人不敢窥河南,京师根本之地可固。如今朝廷任命招抚为河北之使,岳飞愿意以偏师从麾下,所向惟招抚之命是从,尽取河北之地,以为京师援耳!”

不过,岳飞横遭奸人秦桧所害,中兴成半壁,诸君痛饮无期,肠空热。

燕云十六州重回汉人之手,是明太祖逐蒙元疾如风雨的北伐。

当大明铁骑兵大步迈入北京城,此时距离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已长达455年!

明太祖在元末群雄并起之际,由淮河流域向南推进,稳扎稳打,取南京,占浙西,“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以南京附近的州县作为取天下的根据地,最后建都南京。

南京虽称六朝古都,但这六朝(孙吴、东晋、刘宋、南齐、南梁、南陈)都过不偏安一隅的地方政权,且国祚不长、传国不远。

明太祖雄材大略,当然知道幽燕之地乃是南北相争的关键:汉族政权失去它,只能偏安南方;游牧民族占有它,则可挥鞭南下。

现在,既然收回了这片困扰了中华汉族人民四百多年的土地,而大明王朝的社会发展想要治隆唐宋、疆域拓展想要远迈汉唐,就必须把这片土地牢牢地将之掌握在自己手里,永不再失。

可是,这片土地离长江下游的南京有千里之遥,并且,时时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要实现这一点,难度很大。

明太祖想到了迁都。

但北京历经辽、金、元等异族统治,“胡化”严重,还不适合作为新生明朝的国都。

迁都成了明太祖的一个心病,该心病,毕明太祖一生,都没能解决。

最终,将国都成功迁到了北京的人是明成祖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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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朱棣登上帝位并不是明太祖先前所设定的轨道,但朱棣迁都北京,绝对没有违背明太祖要迁离南京的本意。

燕王时代的朱棣在藩于燕地,多次与蒙元残余势力作战,深谙燕地的战略重要性。所以,他在即皇帝位后的第二年就改北平为北京,并经过长达二十多年的精心筹备,于公元1421年完成了迁都之举。

从此,自朱棣而下,有明一朝共十四位皇帝坐镇此地,是为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