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纯生。”
——一个S型的身影坐在我邻桌的位子上。她没有抬头看服务员，也没有看酒水单，声音不高却很坚定。我看了眼表上的时针刚指过“9”，知道这又是一个独自买醉的姑娘，就叫她“S小姐”吧。
我下定决心要帮这个漂亮姑娘提升一下饮酒的品味，于是先喝了一口手中的"Founder's Breakfast Stout"早餐世涛润（zhuang）润（zhuang）嗓（dan）子（zi）。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种用大量燕麦、咖啡和巧克力酿造的啤酒了。之所以叫早餐世涛，也是因为它的口感用燕麦代替了啤酒本身的味道，喝起来就像在吃巧克力奶泡麦片，但可以完全省略掉咀嚼的过程，香甜可口的味觉体验给忙碌一天的人带来工作之余的舒缓，这种感觉尤为重要。
（Founder's Breakfast Stout，以大量巧克力、咖啡豆和燕麦为原料酿造的世涛啤酒。）
我又喝下一大口，这次没有直接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情不自禁地品味起来：浓厚的燕麦，激烈的美式咖啡，融化的黑巧克力，炉火上烤焦的麦芽。我在心里把味蕾上的反馈默念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咽下去。
“相同的工作每天都在重复，相同的生活每天都在上演。既然是来借酒浇愁，就别再选择相同的啤酒，折磨你自己的人生了。”说话时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照片墙，就像在自言自语。
S小姐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抬起头转向我，疑惑地说：“你很懂酒吗？那你说……我该喝什么酒好……？”
只有经常被搭讪的美女又或者老司机会从容地接过陌生男人的搭讪。
我转过头看着她。S小姐的长发随意地垂在胸前，暖光从她头顶后方打过来，让我能渐渐看清她精致的五官，那一瞬间，我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赞美起她的容貌。
我微笑，注视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她左眼角边的那颗痣，说：“要是心里甜，那就喝甜的酒；要是心里苦，就该喝苦的。”
“喝苦的。”S小姐斩钉截铁地说。
我点点头，把酒保喊过来：“创始者KBS，酿酒狗的可可惊魂，再来一个低酒精的牛奶世涛吧。”其实我本想点IPA，但又怕那种强烈得如橘皮般的苦涩令S小姐难以接受。
“你很懂酒啊？”
“略知一二，读书时曾在酒吧打工，也跟着老板学了点皮毛。”
“那你的经历挺丰富啊。”S小姐的语气不再压抑，我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酒来了，我先打开一瓶创始者KBS世涛，给S小姐倒上：“你刚说要喝苦的酒，喏，尝尝这个。”她也不客气，仰头就是一大口，随即面泛桃花，说“这黑啤还真是好喝啊。”又示意我给她满上。
（Founder's Kentucky Breakfast Stout（创始者肯塔基早餐世涛），简称KBS。）
“黑啤？哈哈哈哈！”
“怎么了？这难道不是黑啤吗？”S小姐以为自己喝酒喝到眼睛出问题，于是举起酒瓶对准灯光仔细瞧了瞧——深色的酒体是黑褐色，透过橘色的光线还有点发红。S小姐说：“这就是黑啤啊？”
我忍住笑，开始了我最喜欢的环节——给姑娘们科普酒知识：“你喝的这瓶啤酒叫肯塔基早餐世涛。你把鼻子凑近闻一下，是不是有很浓的巧克力味道？因为酒厂在酿酒的时候就加入大量黑巧克力和咖啡豆。然后你再喝一下，是不是有股淡淡的威士忌味道？肯塔基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不？它是肯德基的故乡，同时也是波本威士忌的重镇。酒厂把这款啤酒酿好以后，还要在橡木桶里放一整年，让啤酒吸收波本威士忌的香草和玉米风味。”
“好麻烦啊！”S小姐嘟着嘴说。但我感觉她已经有点崇拜我了。她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说“那你说的世涛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世涛就是Stout，它呈现出发黑的颜色是因为在酿造时会使用大量深色麦芽以及通过烘烤变成焦黑色的大麦。所以这种啤酒的酒精度普遍较高，而且有更深的色泽和相对更焦苦的口感，让很多爱喝精酿的老饕欲罢不能，你也应该能够感觉到那种烘烤了大麦的焦香味道吧。”
（用来酿深色啤酒酒的深色麦芽。）
“但它就是黑啤呀。”S小姐听得蛮有兴致，但还是不依不饶。
我说：“这世界上黑色的啤酒太多了，除了世涛，波特啤酒的颜色也很深，修道院四料啤酒也几乎是黑的，还有一些IPA也很黑，所以用颜色来把它们归总起来是不对的。你去饭店吃饭，会跟服务员说你要吃红肉还是白肉吗？当然不会的，你会清楚地说你要牛肉、羊肉还是鸡肉、鱼肉。同样的道理，你去酒吧喝酒，就得说世涛或者波特，而不是黑啤。”
“不然，会被笑话的哦。”我抿了一大口“黑啤”，说道。
“好吧，那除了咱们喝的这些，还有什么好喝的黑啤……哦不，好喝的世涛，可以推进？”A小姐已经有点微醺了。
我顺手给她倒了一杯酿酒狗的可可惊魂帝国世涛（Brewdog Cocoa Psycho Russian Imperial Stout）。
（Brewdog Cocoa Psycho Russian Imperial Stout，也就是酿酒狗可可惊魂帝国世涛。）
S小姐喝了一大口，一边咽下去，一边皱了一下眉头：“天啊，这玩意比刚才那个还苦还烈！”
我也喝了一口，10度的酒精度支撑的强壮酒体下，有着既甜且苦的复杂风味，浓郁的可可豆和香草味道竟然让人越喝越神清气爽。看着S小姐漂亮的眼睛，我说道：“据说这款帝国世涛啤酒的风格源自18世纪沙俄时代，战斗民族喝酒的口味，你懂的。后来大家就把每个啤酒分支中，味道最浓重、酒精度最高的那些，都加上帝国两个字，比如帝国IPA，帝国波特。而且酿这款酒的酒厂，是那种搞事不嫌事儿大的主，他们还在配方里额外融入了咖啡豆、可可豆、深色麦芽、香草豆荚和烘烤的橡木片，让你领略到啤酒可以疯狂和复杂到什么程度。”
S小姐又喝了一大口，醉意似乎更浓了，她鄙夷地说：“你就少自我陶醉了，要我看只有你们这种大叔才喝得惯。哎哟苦死我了，欣赏不来，能不能推荐些甜一点的酒给我解解苦。”
我于是把最后那瓶“Bid Drop Milk Stout”低酒精度的牛奶世涛打开，跟她说：“别以为世涛都是重口味哦，它还有一个分支叫牛奶世涛，会在酒中加入乳糖，让酒体变得更香甜。”
S小姐喝了一口：“确实好甜啊，就像咖啡里加了甜牛奶一样。咦，为什么这个喝起来一点酒味都没有？”
我说：“对啊，你今晚已经喝了不少，再喝就要醉了，所以我给你最后预备的这瓶，酒精度只有0.5度，喝多少都没问题。”
S小姐眼光闪烁，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为什么啊，你们这些酒吧男人的套路，不是尽快把女孩子灌醉，然后带去酒店或者家里吗？”
我说：“哦，其实我还想点更多的酒，可是这家店的库存没有呢。我家里还有更多的世涛，比如风味干、糖份低的爱尔兰世涛；加入了辣椒、肉桂这些香料的特种世涛；经过各种不同橡木桶陈年的过桶世涛；以及加入了牡蛎提取物的牡蛎世涛。要不你来我家尝尝？”
S小姐的粉拳准确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哎呀，刚想赞你是个正经人，怎么原来还是要骗我回家把我灌倒啊！算了吧你，我先走了，下回有机会再一起喝。”
没等我把那句“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喝酒”说完，S小姐甩下一句“对了，下回给我讲讲你刚才说的波特啤酒吧。”然后拿着包走出了酒吧。
我看着她远去的窈窕身影，有点怅然若失——为什么帮你点了酒，再给你讲了半天，最后竟然要我买单！？
本文作者简介：
黄山，美酒专栏作家，运营“饮家Drinkers”，以有趣的方式普及关于酒的知识。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