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
涉黄诱导支付平台通过短色情视频吸引用户充值会员，甚至重复充值，一年欺诈近7亿。就这么一类涉黄和欺诈双违法的APP，其源码竟在网络上公开叫卖。
一段仅30秒的色情视频分成3次播放，不法分子一年竟然能从中欺诈获利近7亿元？
事实上，这类诱导支付平台的欺骗伎俩并不高深，只是通过短色情视频吸引用户充值会员，而不提供承诺的完整色情视频。
究竟是谁设计了诱导支付程序？它又是如何出现在你浏览的手机网页？诱导程序如何逃避监管？哪些人从中获利？
2017年5月，消道长通过调查，揭开诱导支付产业链背后的神秘面纱。
一个色情诱导支付APP一年诈骗达7亿元
陈洪（化名）是大量遭受涉黄诱导支付欺骗的网友之一。5月4日傍晚，他在用手机浏览网页的过程中，一个含有色情信息的广告链接从界面弹出。
链接指向一个名为“夜色快播”的色情网站。陈洪随便点开一个视频，发现可以直接观看，但视频播放10秒后，暂停了。
界面跳出一个新窗口，提示要充值18元成为黄金会员，可通过微信和支付宝支付。为了增加可信度，开发者在支付界面还添加了备注：开通会员后没有想看的资源，20分钟内可申请退款。
为了看完整的视频，陈洪选择通过微信支付。充值完成后，界面跳转回视频播放界面。视频播放到20秒时再次停止。一个新的界面重新跳出来，提示要充值35元升级成铂金会员，可以免费观看网站的所有视频。
犹豫了一下，他仍然选择了相信，再次用微信支付了35元。然而视频播放到30秒时戛然而止。页面一片空白，无论怎么点击都无效。
到这里，陈洪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同样的案例不在少数。“截至2017年5月12日，我们共接到7000多件投诉，占平台总投诉量22%。”第三方投诉平台聚投诉相关负责人接受本刊采访时介绍道。投诉量不算少。
小黑（化名）是一名网络信息安全行业的从业者，今年初，他开始在他的微信公众号（一本黑）揭露部分行业的潜规则，其中就包括涉黄诱导支付行业。
他请两个IT行业朋友破解了一个比较出名的涉黄诱导支付APP，发现这个行业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我们发现，仅这一款APP的安卓端，每天装机量将近20万，订单数量8万笔，充值额达到两百五十多万。”小黑告诉《消费者报道》，“如此算来，一个月就是六千万，一年就能有七个亿。”
“某宝”公开叫卖诱导支付源码
从事诱导支付行业的部分人士称该行业为灰色产业，只是打了法律的擦边球。他们认为平台所提供的视频“不漏点”，也未发生性行为，或还不能称之为“淫秽色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消道长找到了为国内多个直播平台提供“色情内容鉴定”服务的广州图普网络科技有限公司。鉴黄师姜泽荣明确讲道：“这种视频已经涉黄，有明显的性诱导。”通过该公司的“色情信息鉴定系统”，涉黄诱导支付平台提供的视频中有部分内容被鉴定为“色情”。
大量网友受涉黄诱导支付欺诈的原因在于这本身就是一个开放的市场，而且入行门槛极低。以“诱导支付”为关键字，在淘宝网上可以搜到大量正在贩卖涉黄诱导支付源码的链接，只要30元便能在淘宝上购买到一套简易的涉黄诱导支付源码。
“从源码的程序语言可以看出，平台宣称的‘充值成为会员后可观看完整视频’一说根本就不存在。”软件编程行业从业者从施华（化名）看完程序语言后告诉消道长，“这套程序在运行到用户充值完后，就不再有任何程序逻辑进行了。也就是说，这套程序就是骗取用户会员费的，所有能够呈现的视频在预览阶段就已全部看完。”
▲注：源码中没有“微信支付完毕”这一事件对应的源码，说明支付完毕后没有新的事件发生。
消道长还接触到另外两个名为“撸撸影院”和“优播影院”的涉黄诱导支付平台。在这两个平台后端，操作者还可以对程序运行进行相应的修改。
比如设置每次的观看时长，升级不同会员的金额，并上传支付二维码，还可以自己上传或者直接应用该平台提供的色情视频。同样，这些视频时长都极短，不存在“完整”之说。
目前，诱导支付行业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和成熟的产业链，运行逻辑十分清晰。一个涉黄诱导支付平台需要大量投放广告，通过一个跳板网站出现在用户手机上，再进行诱导支付。
真正操控者深藏不露
涉黄诱导支付的滋生泛滥得益于移动支付的便捷性，其广告链接一般只会出现在移动端网站，而不会是PC端。
消道长调查发现，涉黄诱导支付平台主要有两种资金流转方式，一种是用户通过微信、支付宝等第三方平台汇款给身份明确的诱导支付操作者。
更常见的情形是不明身份的操作者通过一个跳板公司来进行诈骗，只有微信支付、支付宝和支付跳板平台才知道这些隐藏在暗处的操作者的真实身份信息，这也是其规避法律风险的重要手段。（如下图）
上述“蜜桃影院”的APP诱导支付源码就是经“比目支付”作为中间跳板，最终通过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来实现。源码购买者通过申请比目支付账号，再将相应的Appkey放进程序之中，便可投入运营。
聚投诉相关负责人告诉消道长，截至5月12日，平台上被投诉的微信支付商户298个、支付宝商户127个。这些被投诉的商户名称千奇百怪，如飞马热点、骨德、麦源天盈，有的在网络上搜索不到任何信息。
本刊记者发现，部分收款商户是在工商局登记注册的实体公司。其中，深圳市库米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库米科技”）和中艺蓝金（北京）科技有限公司遭到最多投诉。
库米科技派人员入驻了聚投诉处理投诉案件。该公司称，库米公司作为第三方公司，仅为APP和其他应用提供部分运营服务，与APP页面内容、运营活动等无关。
但事实上，库米科技难以摆脱自己涉嫌欺诈和传播淫物品的罪名。记者按照该公司在聚投诉平台上的售后指导，进入其处理投诉的QQ群。群内鸦雀无声，一个管理员添加了消道长QQ，称要观看完整视频需花费100元，且只有会员才有资格购买。
显然，库米科技在明知行为涉嫌欺诈和传播淫秽物品后，公然在投诉平台发布联系方式，对投诉用户进行再次诱导，实行欺诈。
支付平台应承担相应责任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国内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台，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有隐瞒收款方真实信息的嫌疑。聚投诉相关负责人认为，微信和支付宝在支付页面上仅仅显示商户昵称，涉嫌协助隐瞒真实身份，甚至明知其欺诈问题而继续提供支付服务。
该负责人标示，微信支付客服有直接处理部分投诉，但拒绝回应此类商户的真实身份和有无对其处罚等问题。而支付宝则直接拒绝受理此类投诉，但有回应已终止与数个被投诉商户的合作。
知名IT与知识产权律师赵占领分析道，如果用户试看的视频内容属于“淫秽物品”，那么平台就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牟利”。再者，用户被诱导进行充值就涉及“欺诈”，从刑事角度来讲，就涉及“合同诈骗”。
“购买淫秽物品属于违法行为，《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对这种行为并不给予保护，网友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后，可以通过到一些投诉平台和支付平台的投诉通道进行投诉，要求退款。”广东广强律师事务所律师刘彩凤补充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诱导支付的受害者还在上升。
聚投诉相关负责人认为，涉黄诱导支付更多是借色情名义欺诈网友小额充值款，每个独立的的案件都达不到立案标准，但每个APP背后实际上已形成大规模诈骗受害者。
她建议相关受害者集中汇总信息，联合向公安部网络违法犯罪举报网站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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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代国辉
微信编辑：晓白君
责任编辑：杨妍
制图：Judy Chen、Bella B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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