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儿童:穿梭于两地的精灵

文|花豫湘

我的家乡是在信阳市的最南端,豫、鄂、皖三省交界处的大别山脚下,这里没有现代化的农业,没有新兴的的工业,向阳的山坡上,依然还有几头老水牛在摇头摆尾的吃草。所以,大多数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只能依靠年轻劳动力在外打工获得。老家的打工潮也是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才开始盛行,年轻一辈的人都选择到北上广城市打拼,从而赚取家庭经济来源。

如果说每年寒假是在外打拼的人返乡的最高潮,那么,暑假必定算得上是小“候鸟”们的迁徙高潮,当各大中小学校陆续放假,小小的长途汽车站便会迎来一个客源的高峰期。作为留守儿童,这是他们的机会,一个飞到他父母身边的绝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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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家

 小燕子今年18岁,下半年就要读高三,自从她七岁开始,她的父母就来到湖州打工,和许多同乡人一直租住在一片老旧居民区的棚户区。因为这里通风散热条件很差,夏天房间里十分闷热,小燕子的父亲便自己动手在墙上开了一扇窗户。每年小燕子和她的弟弟来到这里,一家四口就不得不挤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两条板凳和两扇门板组成了小燕子和她的弟弟的临时床铺。“虽然这里条件比家里差远了,但我还是想每年都过来,爸妈好几年没有回家了,我只能趁暑假过来住一个多月,这里也就成了我的另一个家。”

由于她的父母每天上班时间早,每天等他们姐弟俩起来时,父母已经吃完饭上班去了。作为年长的姐姐,小燕子在出租房里的工作就是负责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每天算好父母上下班的时间,烧好热水和饭菜,这些事情从她十几岁时就开始做,每年暑假都是如此,但今年她多了一项事情,那便是高考复习。“我下半年就要升高三了,高考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来的时候借了一些复习资料,还买了几套复习题,趁这个暑假先提前复习一下。高考我想考到浙江,到时候还能回这里看我爸妈。”

像小燕子这样的小“候鸟”在附近很多,在这一片棚户区租住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白天大人们都外出工作的时候,一群孩子便会成群地聚在一起,因为大家彼此之间都认识,家长们也不会十分担心。王煜是今年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是小燕子的表弟,今年9岁,性格较为内向的他每天都只是待在房间里,偶尔天气凉快的时候才会一个人去附近的小河边或者公园坐坐。

他的父母是去年才来到这里打工,今年他和他的奶奶一起过来,他说有两年没有见到父母,来到这里最开心的就是每天下午听到爸妈到家时摩托车熄火的声音,妈妈总会买上一些炸鸡或者水果。“奶奶整天只是做一些手工活,或者出去和附近的人闲聊,家里总是静悄悄的,等爸妈一回来了,家里就热闹了。”王煜最怕父母加班,每次加班都会到将近十点才回去,他说这样就不能一起去河边的小公园散步了。“我们每天话最多的时候就是夜晚吃完了饭一家人去小公园散步,他爱吃公园门口那一家的炸鲜奶,我们每次都会买一个给他。为了赚钱养家,我们每次回家的时间都特别少,总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就想着能这样多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王煜的母亲如是说道。

同一家人

记者采访的地点是位于浙江省安吉县的芝里社区,这里聚集着来自信阳市的两百多个外来务工家庭,占据了小区家庭总数量的近四分之一。李阿姨一直居住在芝里社区,是社区广场舞队的领舞,她家有一个三室一厅的老房子,是独门独院,2009年她家搬迁到新的居民楼后,便将房子租给了外地前来打工的吴秀珍一家,至今已经七年。李阿姨的儿子和儿媳在上海工作,一年也只是过年才回家住几天,李阿姨上了岁数,老伴儿身体也不是很好,因为两个地方距离很近,家里有什么事的时候吴秀珍一家总会搭把手帮忙,而李阿姨每次煮了什么汤也总想着给他们送一点。前两年吴阿姨的女儿带着小儿子到安吉看他们,李阿姨主动帮忙照顾小孩将近一个月。李阿姨说:“来了这么多年,她们就像是我的弟弟和弟妹一样,外出打工这么多年,确实是不容易,他们都是为了家里人才这么拼。”

李阿姨的老伴儿酷爱书法,闲暇时喜欢在公园的广场上或者路边用大毛笔蘸水练字。每年夏天,当一群孩子们从来家来到这里,他便会经常教导有兴趣的小孩子学习书法,他自己说,这让他感觉到很充实,很满足。“就像候鸟在迁徙的路途中所驻足的湿地,湿地给了它们歇息的地方,它们也给湿地带来活力与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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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在安吉县的外来务工人员数量不断攀升,在当地甚至形成了小块的聚居模式。以递铺街道为例,外来务工人员中同样来自河南省商城县及其周边县镇的人口达到百分之六十以上。通过这十几年的发展,外来务工家庭与当地家庭形成了十分默契的融合。

“候鸟”们的尴尬

城市的绚丽对于“候鸟”们来说纵然有很多的吸引力,但同时也为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隐患,交通安全、溺水意外、缺乏监管以及人贩拐骗等事故时时刻刻威胁着小“候鸟”们的人身安全。同时,对于来自较偏僻地区的“小候鸟”而言,大城市较复杂的生活环境让他们难以适应和融入,他们的父母也因为工作繁忙而无暇陪伴,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面临”二次留守“的问题,而类似于王煜这样的事例并不在少数。

小轩今年7岁,这是他第一次来浙江,他一岁时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寄养,来到这里后,他并没有表现出能够和父母一起给他带来的喜悦,反而处处躲闪,寡言少语,平时也甚少外出,只是留在家里看动画片或者发呆。小轩的妈妈说:“都怪我们长期不在他身边,让他觉得和我们在一起很疏离,我经常会找机会和他说话,可是他却总是沉默或者是只说几个字。”这是他们作为父母的悲哀,也是当今社会的无奈,家长总是需要为了赚取生活来源而不得不离家打拼。

临近九月,小“候鸟”们也要陆续回到老家准备开学,虽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但终究是要离开。在外来务工家庭中,仅仅有极少数家长会选择将孩子留在身边,送到当地的学校供其读书,大多数还是将孩子送回农村,由爷爷奶奶照顾。虽然与城市相比,农村的教育水平仍然有较大差距,国家也出台了异地高考政策,但由于城市消费水平高,生活压力大以及教育差距大等问题,最终使得家长只能选择送孩子回老家学习。

2015年我国农村留守儿童总数已超6000万,每一个“候鸟”儿童都只是那六千万分之一,从中折射出的问题也不言而喻。改革开放以后我国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但这仅仅只是低水平、不全面的发展,农村与城市的发展水平和差距越来越大,教育、医疗、工薪等各方面出现严重的不平衡。十年,带给城市的无异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对于类似于那些大别山脚下的农村而言,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河面还是那座窄桥,门前那条“晴天跑灰,雨天滚泥”的马路依旧仍是如此。

车站的时刻表还在显示着列车的出发和到站的时间点,“候鸟”迁徙的故事仍未停止。

编辑 | 张京